他闭目养神,夹烟的手指按了按额头。
郭裕看黎靖炜现在这样,又想起刚才路边的那幕,还是为了调节气氛,随便扯上几句:“你怎么会认识刚那个女人啊?她母亲应该是万宝的刘平,之前来找过我几次,我接触下来就感觉不太好。五十几岁的人,很强势,和万宝梁总的关系不清不楚,上礼拜又和老太婆见面,这里面的水深得很啊。但是呢,不过是个女人嘛,掀不起什么大波浪,你要是真喜欢那女仔,我……”
这话没说完,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话锋一转。
“不过,找女人,还是得找服帖知心的,如果太精明,叁天两头膈应你,简直活受罪,万万要不得。”
黎靖炜听到这话,睁眼笑了一下:“你少玩点女人,如果精力过剩就多务正业。越南那个赌场Gary可早就说了要让你去做。等会儿同基金会开了会,你还是给他打电话表个态。”
“我明白!可我那怎么叫玩女人?我从来不强迫女人。再说,我不像你,成日坐在办公室里都有大把大把钞票入口袋。我自小跟着你混,到现在也没摆脱,我也不打算摆脱,估计老了还得等你给我派退休金。既然如此,我还奋发什么?”
郭裕边说边从后视镜观察黎靖炜的表情,这些年,黎靖炜的身边来来去去不少女人,但也没见他对谁上过心。
刚才那一笑,他品出了不一样的味道:“你真是想弄那个女仔?”
男人间说话,向来无所顾忌。
黎靖炜抬眸,双皮眼很深,只是说:“好好开你的车。”
郭裕边开车边说:“最近有个新晋小花旦,就是这类型的,脸型气质都挺像,入这行没多久,应该挺干净的,Andy还认了人当契妹,你要是喜欢,哪天我把人约出来?”
大老板跟女明星,圈子里心照不宣的关系。
黎靖炜又闭上眼不搭腔。
他手中的袖扣,表面仍是温热。
宏盛下属的一家基金会准备在尖沙咀搞历史文化传承项目,黎靖炜本不想参与,但碍于政府面子只得加入。
这项目准备下个到纽约参展,请的也是北美一知名设计公司做文创,因此双方开会时间协调上难度很大,刚刚在会议进行到一半就被Ely的事打断,那边打电话又过来催,两人只得返回继续工作。
开了会再出来,已是凌晨叁点半。
九龙塘独立屋的玄关还亮着一盏壁灯。
黎靖炜脱掉皮鞋上去,从厨房拿了瓶冰水,边喝边走到客厅,没有开灯,在黑暗里往沙发上一坐。
楼梯间传来脚步声。
黎靖炜刚抬头,整个一楼已经陷入了明亮之中。
“兰桂坊那个女人是谁?你不接电话,她朋友不来,你们打算干什么?”
黎婧灿径直坐在黎靖炜对面的单人沙发上,熟练地翘起二郎腿,或许是因为在深夜,不复平日里的张扬性格。
但那咄咄逼人的狂妄骄纵样,倒是丝毫没变。
她细白的手指间夹了根女士烟,那姿态,像极海报里二叁十年代的上海女郎。
黎靖炜正在喝水,闻言,动作一顿,却没有作声。
她只得又问:“那女的是做什么的?”
语气来得很陡。
黎靖炜明显不想多谈,只是淡淡道:“学生。”
“……”黎婧灿听到弟弟这么说,皱眉。
她宁愿对方是个女艺人或模特,那样事后还好打发。
如果是那种爱情至上的寻常老百姓,她真担心对方以后要死要活地缠上黎靖炜。
那可不好收拾。
兰桂坊酒吧多,刚才黎婧灿和朋友在另一家五楼开趴,喝到已经有些茫,她去到阳台吹冷风想醒醒酒,不经意间就看到楼下街边的一男一女。
这种事情在兰桂坊并不算新奇,等会儿随便找家小酒店才是正常流程。
她随意扫了两眼,并不在意,直到看见那男人离开时旁边的郭裕,她的酒才瞬间醒来。
可她想再去寻那女孩的身影,却怎么也找不到。
“这是在香港,到处都是狗仔。Tracy才上传了你们去打网球的照片,你转头就和别人在街上搂搂抱抱,现在自媒体如此发达,被人po到网上怎么办?南城的事才过去多久?前两日邓太开船到外海办party,我也去了。她有意无意地给我提到Tracy下个礼拜就要叁十一了,我听她的意思是希望女儿的婚事尽快定下来。她问我们怎么想,我说当然是好,Lester都在挑钻戒了。”
后半句,她倾身弹了弹快要掉落的烟灰。
声音也轻了些,已然是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他们从小被李家收养,因为幼年经历坎坷,二人几乎可以谈得上是在颠沛流离中相依为命,所以感情比一般兄妹都来得亲厚,黎靖炜对这龙凤胎姐姐,更是没有二话说,完全是当作妹妹来对待。
再加上黎婧灿因为某些事情刺激,本身在情绪上就不太稳定,旁人想到这些,只觉得这女人可怜又可悲,且考虑到她弟弟的面子,也就大多不会说些什么。
不管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罢,至少在面儿上,几乎人人都是纵容,自然也让她说话、做事没有了章法。
可黎婧灿心中有杆秤,那杆秤的衡量标准几乎围绕黎靖炜的利益展开。
“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邓志晟那里我也去解释了,我脾气就这样,改不了。可你要搞清楚,现在遇到问题,是你在犹豫退缩,到时候别惹麻烦的是你,而不是我。”
她把头两日弟弟对自己的说教还了回去,将香烟捻灭。
黎靖炜还是没说话。
他摸摸西装口袋,为自己点燃一根烟。
黎婧灿看出弟弟已经很不高兴,如果自己不是他亲姐姐恐怕要当场翻脸,却依旧提醒他:“李瑾年回来了。人心这东西,你看得应该比我清楚,如果出什么意外,董事会上邓家的支持不能少。”
“我的事,我会处理好。”
黎婧灿张了张嘴,看着坐在那的黎靖炜。
因为长年身居高位,身上自有一股说一不二的气魄。
她了解黎靖炜的性格,这样说,已经是让她别多管的意思。
“好自为之吧。”黎婧灿丢下这句话,转身上楼。
这个晚上,九龙塘别墅的客厅,烟灰缸挤满了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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