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闷的,她所身处的整个空间、她的心、她的脑袋,都是闷闷的。
她不晓得她的脸,红不红。
忽然间,她非常想要抽一支烟。
她突然有些懊恼,刚刚停了车,应该去便利商店买一包,抽上一支的。
“试试?真是不错。我是潮州人,总是钟意这双髻娘山的特级单丛。”李谢安明将手中的茶碗往前虚抬了下,声音悠然。
闻言,唐绵意思性地抿了口已经不烫的茶。
“怎么样?”
她放下茶碗,牵强地使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很不错。”
“这茶,汤色是越冲越亮,细细品,回甘。从第一泡开始,一直回甘生津,口腔更是是饱满——有些人和有些事,也是这个道理。”
李谢安明眼角低垂,抚着茶碗盖,道。
唐绵没有心情来讨论那些弯弯肠肠,深呼吸了下,合拢被再次拿到手中的协议书,重新装回文件袋。
她抬头看向对方,心里已经组织好拒绝的话。
可是,还未开口,李谢安明放下手里的茶碗,徐徐道来。
“我听说了一些事——最近同万宝合作,才知最近几年,这公司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光鲜亮丽。梁总的小孩指望不了,太太也带不上台面,你母亲的位置……你也是知道的,怎么算,都是接了个不怎么好的摊。这段时间——越南那边不太平,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但各家所受的创伤程度可不同。万宝,似乎是今年初,才在南越投资,眼看厂房刚建好……所以啊,阿平对公对私,尤其是在公,是很难的……”
唐绵把文件袋推回去的动作微微一顿。
李谢安明看着唐绵,也看着她手上的停顿,勾起了嘴角:“不用急着回答我,这两份协议你拿回去再看看,然后好好想想我说的话。但是,我也不希望太久,最好一个月之内给我答复,可以吗?”
最后叁个字,李谢安明又恢复和蔼的长辈语气。
从包厢里出来,唐绵步履有些飘。
空中花园里的名贵枝叶,被维港的风,撼动得簌簌作响。
离开路上,走廊的红色灯笼上用毛笔草书印着“福源酒楼”,唐绵稍稍回过头——
幽幽跳动的光火混在在一片钢筋水泥的现代都市之中,有一种时空交错的感觉。
手里握着的那两份文件很是发烫,她的脑子一片空白,不再驻足,转身离开。
在包厢门口,唐绵便已经接过服务员递上来的外套,可直到坐进车里,她也迟迟忘了披在身上。
透过挡风玻璃,街边叫不出名字的草树,在晦暗的路灯下影影幢幢。
夜里冷意刺骨,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唐绵没有做过多停留,发动车子驶离停车位。
“李太,西贡那边已经接到刘总,一切安排妥当了。但是——我们开出的条件。是不是太好了?”
包厢门打开,秘书拿着一个文件袋进来,微微欠身站在老板的斜后方。
“怎么这样说?”站立在落地窗前的李谢安明看唐绵开车离开后,才扭头问。
“股份的事情……”
没等他说完,李谢安明笑着打断,“不说这个,将她的八字交给大师了吗?”
“嗯,大师说了,很合,而且是万里挑一的旺夫家。”秘书恭敬地将东西递过去。
“这不就对了。”
她没打开文件看,只是眺望着不远处缓缓行驶的一艘艘船只,手指不停盘着一串奇楠沉香佛珠。
外面的香港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分,道路两旁不时出现闪烁的霓虹灯牌。
唐绵将车停在路边,小跑着去711买了包烟,就站在路边垃圾桶旁,接连抽了两支。
第二支烟燃到一半时,唐绵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边的人与傍晚不同,像是在等她的致电,“嘟”一下就通了。
唐绵握着手机的手指泛白,每说一句话,都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渐渐地,鼻子泛酸。
她还是忍着胸口的抽痛,继续往下说:“我知道你有难处……我知道,可我……”
听着对方的话语,唐绵动了动喉头,终究再无话可说。
随着烟雾慢慢淡开,味道渐渐散去,她叹了一口气,才走回打着双闪的白色A7。
手放在门把手上,又放开,再覆上去。
反反复复好几次,引得过路人纷纷侧目。
马路上的叮叮车,带着自身独特的声响,像是贴着她的面驶过,不远处的人行天桥上,有街头歌手在驻唱。
人声嘈杂,那歌声透过廉价音响断断续续传向四周。
唐绵吸吸鼻子,手缩到袖子后面,对住嘴巴,哈了一口热气。
温度不可能高,她甚至还闻到了有些刺鼻的烟味,但确实温暖了自己的手指。
旁人不太看得清这个女孩的脸,她的步伐不轻快,看起来,疲惫异常。
穿过礼拜六晚热闹的香港街头,唐绵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君悦。
一路上,咽喉仿佛被人用力掐着,一呼一吸都极其难受。
车窗降下来,耳边盘桓不去的——是猎猎风声。
还有,自己母亲的那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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