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六点一刻,众人在办公室吃会后点心,黎靖炜打来电话,邀请她共进晚餐。
唐绵有些诧异,这人的还说与做真是一致,居然还有时间约她。
没问他事情进展得怎么样了,只是笑着答应他。
不过没打算让他来接,想着可能还会在香港待两天,便自己打车去提了A7再过去。
两人将见面地点约在半岛的一楼大堂。
黎靖炜订的是那家响彻香江的华丽精致的法国菜——吉地士。
唐绵早到两分钟准备上去换个衣服,却在停车场被黎靖炜叫住。
她站在那儿,等着他朝自己走过来。
“怎么今天想到选这呀?吃个晚餐而已,搞得这么隆重?而且,我记得它不是很好订欸。”
唐绵将车钥匙放进衣服荷包,半仰头看他,笑眯眯。
既然黎靖炜都不将棘手的工作带给她,扰乱两人之间原本该进行的生活,她也并不想开场白就提那些事。
里面有下午开会用的便利贴,所以放进去前,因“道路”不通畅,她还低头整理了下。
“看来你今天是相当忙,忙过我。”低低的男音在停车场拐角响起,磁性十足:“Happy Valentine's Day!Cecilia!”
黎靖炜稍低头,唐绵脸上的肌肤细腻柔嫩,光洁的额头在车库柔和的灯光下透着莹白的光晕。
他摸摸她的头发,拉起她空下来的手。
“什么?今天是——”唐绵拉住他站定,没再继续往前走,看着他晕在车库路灯光里的侧脸。
“是的。也是我们的第一个。”说着,他不知道是从哪儿变出来一条手链:“情人节快乐!”
唐绵低头,手腕有一秒钟的冰凉。
“看喜不喜欢?”
她抬起来仔细一瞧,是她的名字,英文名。
在灯光下晃了晃,耀眼极了。
恍然,她想起那条被她放在衣柜,和他的西装、围巾一起的那条项链。
“哪里订的?”
“伦敦。今早他们才送到香港来的。”
“你多久去的伦敦,我怎么不知道?”
黎靖炜没回答她,只是又问了她一边,喜不喜欢。
“很漂亮,我好钟意。Thank you!”
停车场没什么人,她没在执着,只是摩擦着手中的链条,踮脚,亲了亲男人的侧脸颊。
黎靖炜低头轻笑了一声,揽住她,在她耳边说:“我喜欢你的钟意。”
这一刻,像是有星星坠落在两人身上。
进了电梯厢。
“我还是得上去换件衣服呀!我都忘了今天是这么重要的日子,感觉我这样不是很得体。而且,去吃法餐的话,我记得这应该有dress code?”
唐绵看着电梯镜面里的自己——
没提包包,一条针织裙,还带着框架眼镜,配上松松垮垮的丸子头,怎么看都是个学生。
完全不该出现在这里。
她从蓉城出发,在外面待了这么些天,就只提了一个26寸的箱子。
如果没在东京买几件衫,连换洗都不太来得及。
电梯厢里就他们二人,黎靖炜也看向镜子里的她:“不用那么麻烦。吃个饭而已,订的包厢,没外人。”
他是用那种低沉温和的嗓音:“况且——我觉得人靓,任何衫都只是锦上添花,不重要。”
唐绵被他的甜言蜜语搞昏了头,弯弯唇撒娇:“怎么办,我突然有点后悔,没有答应你——”
“现在不晚,我们明天去?”
唐绵将头埋进他的怀里:“……算了,再缓一缓吧……”
黎靖炜像是无声地叹息一声,揽紧了她。
两人出电梯,在大堂里,有人喊了黎靖炜的名字。
几乎是下意识的,唐绵从黎靖炜怀里退出来,抬头看向走过来的人,是一位打扮得体的中年贵妇。
贵妇打量的视线落在唐绵的身上,话是问的黎靖炜:“小炜,跟朋友在这边吃饭?”
腔调是那种很老派的国语。
“林阿姨。”
“这位是——?”
“唐绵,我女朋友。这位是,林阿姨。”
唐绵一愣,旋即冲林阿姨礼貌地笑了笑,看上去大方得体。
黎靖炜问候完,捏了捏唐绵的手:“你先过去看看吃什么。”
她忙点头,径直往里走去。
进包厢,唐绵仍然心有余悸。
因为那位林阿姨的眼神让她很不自在,像是要把她整个人凿穿一样。
没多久,黎靖炜也进来了。
唐绵忍不住问他,林阿姨跟他是什么关系。
“是我妈的同学,也是我舅妈的表妹。他儿子这两年在香港做生意,她也就从台湾跟着过来。”说着,黎靖炜将西装外套脱了搭在衣架上。
转身,看着她的小脸就能猜到她的担心,走到她跟前,拿手抬起她的下颌,然后又放开,将一缕发丝勾到她耳后。
“香港有六七百万人,我们只是普通市民,遇到熟人的机会,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遇到了就遇到了,不要担心——”看着她仰头看自己的面容,黎靖炜深邃的眼底蓄起笑:“点菜了吗?”
骨节分明的大手停留在她的后颈处不曾离去。
略略粗粝的指腹摩挲着她细腻光滑的肌肤,还想说点什么,门口的服务生敲门准备进来。
黎靖炜亲亲她的额头,回到桌对面。
简单环顾四周,仔细想想,这其实是唐绵第一次住香港的半岛。
以往都有公寓,自从退租后再来香港,她都选择四季,如果那边没房间,那么退而求其次,她会选君悦。
位于尖沙咀梳士巴利道,拥有停机坪及全球最大的劳斯莱斯车队、有着东方贵妇之称的半岛酒店,尽管在近年来在高端科技以及迎合潮流等方面有了巨大进步,但由于听起来、看起来过于“文艺复兴”,从来没有在唐绵的名单之中。
至于这家酒店内风靡全港的餐厅,今天也是她第一次踏足。
“它有固定的nu,我看了看,又加了个鱼子酱牛肉塔塔和香煎鹅肝配苹果——我饿了,今天。”唐绵咬了口餐前面包说。
“没多加一个芒果千层?”黎靖炜接过服务生递上的热毛巾,说谢谢。
唐绵摇摇头说不用:“差不多够了,就先这样吧。”
豪华水晶灯下,挂画、蜡烛等装饰,让整体设计显得相当富有法式宫廷风味。
中间的新鲜玫瑰,给这个包厢增添了些许浪漫气息。
窗外,街灯映着这座城市的璀璨,让原本熟悉的街景显得迷幻。
可这餐饭,唐绵吃得稍显沉默,大概是因为刚刚在大厅的插曲,也可能是因为白天的插曲,或许也是因为宏盛的事情,总是让内心的隐隐担忧,反复出现。
上餐后甜品的时候,黎靖炜的电话响了,他看了唐绵一眼,接起来。
电话那端的声音听起来很杂,大人小孩一大堆,但她七七八八听出来,内容是对方知道了他跟个女孩在酒店里出现。
唐绵放下小勺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瞅着黎靖炜。
他耐心听着那边的东拉西扯,偶尔应答两声,讲国语,语气正常,听不出有什么不同,然后他抬眼望着自己。
深邃的眸子里,眼底是她看不懂的深意。
唐绵被他看得莫名其妙,跟着紧张起来。
“……嗯…你们不用过来…嗯……有点忙。对对,表哥给我说了,问题不大,我过几天再去。嗯,好,好的——等这段时间忙过了,我带她回去……”
带她回去?
唐绵听到这几个字,慌了。
甚至,一颗心都提了起来,还没想明白到底怎么回事,黎靖炜已经挂了电话。
他环顾了包厢一圈:“我在台北的家人,都很想要见你。近期如果我们能够抽得出时间,回去一趟?”
说话间,法式吊灯温暖的光晕洒下来,勾画出男人线条深刻硬朗的轮廓。
唐绵的犹豫被掩埋,被蛊惑得点了点头。
第二天是个礼拜一。
唐绵醒来的时候,床上只有她一个人,黎靖炜已经离开了。
房间蒙蒙亮,没有电视剧和小说里那种贴在床头柜的便利贴,她捏了捏发酸的腰,下床洗漱。
心里没有任何失落,只有甜蜜。
因为这份自在感。
唐绵在楼下吃早餐时,黎靖炜发来短信,她刚刚点开,还没来得及看,电话紧跟着就来了:“司机的电话,你收拾好了联系他。”
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她说不用,自己打车过去很方便。
唐绵今天得去海达,因为之前她在蓉城负责的那份赴港上市报告书被选为模板,今天的交流会上她得发言。
黎靖炜没在那边多劝,只是让她注意安全,还想多聊两句,秘书过来催他,两人只得匆匆挂了电话。
说是交流沙龙,但是劳力去了所上,自然不会有人放过她。
一点半,准备收拾收拾去吃午饭前,唐绵去了趟洗手间。
两女同事正在盥洗台前聊天,其中一个正是许久不见的Annie。
她瞧见唐绵进来,像是忘了之前唐绵的不给面子,热情打招呼,接着立刻捅旁边那人的胳臂,使眼色暗示。
洗手间里瞬间有了一种别扭尴尬的氛围。
尽管疑惑,但唐绵没多想,打过招呼后,走去了隔间。
等她出来,盥洗台前已经没人。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唐绵隐约感觉其他人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好像是从今上午她到海达开始……
关掉水龙头,她抽了张纸巾擦手,思绪有些零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