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这座城市,像往常一样的运转着,黎靖炜同唐绵都忙的不行。
宏盛那边自是不用提,忙是常态,倒是Steven那个让唐绵唱主角的项目,把她搞来晕了半天。
两人偶尔约个午餐,除了一起回家之外,还会在天气还不错的下班时分出出海,也一起约着打打网球或是壁球,做些运动。
当然,这里代指的都是些正常的运动,以此调节一下繁忙的工作节奏,以及缓解一下紧绷的工作神经。
某一天,两人都是午餐会,之前没什么特别安排,也就早早起了床,计划着去爬山。
没法走远了,就顺着中环往太平山走去,游客不多,沿途风景极美。
蓦然回首中才发现,春天随着落花悄悄走了,气温一天比一天高,香港这座城市的夏天,披着一身的绿叶儿在湿热的暖风中走来了。
过去的这一个月,两人的生活发生了很大的转变。
自从被排除项目组后,唐绵同黎靖炜和刘女士商量后,除了索性正式从海达辞职,开始全心在学术上发力以外,也算是有幸运神眷顾。
她陆续收到两本还算不错的期刊,给她发来的用稿通知。
宏盛旗下几家上市公司股价在印尼事件后,在疲软中一直不上不下,现在相关新闻淡了下来,不管是好几个高管还是公司,状态都也有所回升。
五月的第一个星期一,唐绵正式满了二十八岁。
秋冬春夏,二十七到二十八这一年,过得无比充实,让人难忘。
不知是命运还是凑巧,那天,在家人朋友的见证下,黎靖炜和唐绵在这个春暖花开、香港迎接盛夏的日子里,完成了终身大事。
在唐绵的坚持下,两人没办婚宴。
“没必要高调宣布结婚,再宴请几百桌酒席,日子是我们在过,那些东西除了浪费精力,让人烦恼外,没一丁点儿好处。”
在简单的仪式上,唐绵没有扔捧花,而直接将这象征爱情传递的花束给了刘女士。
一整天里,唐绵只在那一个瞬间流下了眼泪。
窗外,树一阵阵的晃动,哗啦啦地响着,投影掠过,燕儿飞,一朵朵的云儿,在蓝蓝的天空飘荡。
众人走出礼堂,清凉的风迎面吹来,吹得满园的花儿沉沉醉,花香布满了他们全部的呼吸,唐绵闻到了专属于香港的夏天的味道。
黎靖炜通过正式声明稿对外宣布了他结婚的消息。
港媒一连几天大批围聚在宏盛门口,想要一探究竟,不过由于新娘子被保护得很好,除了知道人叫“Cecilia”,来自内地以外,其他信息直到现在都还没被正式曝光。
但是不知道为何,黎靖炜的工作量陡增,让他比以往忙了不少,但两人还抽空选了一下午回了趟蓉城,拜访了早知道消息的唐爸爸。
亲朋好友聚在一堆,几十个人,唐爸爸搬了两箱茅台出来,大有要考验女婿酒量的架势,结果自己喝得烂醉,抱着黎靖炜称兄道弟。
同样,除去来回飞行,两人也抽了两天时间去温哥华看了黎妈妈。
那天的斯坦利公园气温刚刚合适,不冷不热,路边有些不知名的娇艳花朵随风轻轻摆动,是一个与郊外野餐相配的日子。
唐绵和黎靖炜陪着黎妈妈,在湖边散步,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黎靖炜蹲在他母亲的轮椅旁边,讲道:“妈,这是绵绵。你曾经说过,遇到心仪女孩一定要带回家让你知道,这不?我带回来了——注册正式生效前,她母亲也同意了我和她的交往,她跟外公外婆通过电话了,过两天我们回台北,大家都很喜欢她。”
有小朋友和家长骑着自行车从旁边经过,黎妈妈目光追随,看到上面挂着的卡通气球,高兴得不得了,一直兴奋拍手。
他陪母亲聊了一会儿,走到旁边吸烟区抽烟。
唐绵随着黎靖炜过去,风在吹拂,温凉的感觉触在皮肤上似有若无。
黎靖炜垂着眼点烟,姿势熟稔,他把双手腕撑在栏杆沿上,往唇间送了一口烟,背对着唐绵:“我们结婚,若是我母亲知道,该有多好。”
唐绵从后搂抱住他的腰:“妈妈心里一定知道。”
他把烟雾吐出,点头:“这几年过来,对着我妈,我常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医生嘱咐,好的坏的,都要对病人说,当她是个正常人才有利于她的恢复。但我和我姐一直报喜不报忧,家事,我们的感情问题,事业问题,都是。我们想着,如果她始终不清醒,却还要接收那些负面消息,那对于她的世界来讲,是多么的没有必要,更加不公平。”
唐绵用额头轻轻抵着他的背部。
离开温哥华的那个清晨,他们和黎妈妈道别。
母亲拉着唐绵的手不放,“你就是绵绵,对吗?这个棒棒糖给你!是我最喜欢的味道哦!”
别墅的花园里,微风拂过,唐绵含泪拥住了这个独自在异国他乡多年、已然是忘记悲伤只知欢喜的女人。
后来,从台北回来的那个傍晚,唐绵来不及休整,就同Steven和团队飞到了新加坡。
项目正式启动之后,她也比以往忙了不少,在外几天,那边已经多次打电话来催。
等她忙完再回到香港,已经是四天之后。
那一天,是已经是五月的一个特殊日子。
不过,他们不兴这些。
艳阳高照,飞机在忙碌的机场平稳降落。
摆渡车来接,降下车窗,风吹到她的脸上,热浪铺面而来,唐绵觉得熟悉又陌生。
熟悉,是这样的湿热气候,是她记忆中习以为常夏天应该有的样子。
陌生,是离开这一座城市,时间不长却仿佛隔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
车子行上她心中的路线,太阳犹如一朵灼灼盛开的、散发着有毒香气的花朵,将街市的行人给熏蔫了。
项目组开了复盘会,结束后,黎靖炜来接她。
晚餐时分,上班族很多,中环附近几乎没有不需要等位的餐厅。
黎靖炜把SUV停靠在福临门对面的车位上。
唐绵率先推开车门下去,站在旁边看他倒车。
附近有不少高档写字楼,下班后,身着套装的高级白领踩着高跟鞋穿过斑斓的夜色走进商场,或许是同另一半约会,又或是逛奢侈品店,犒劳自己忙碌的身心。
隔着晦暗的车窗膜,人影重重,她只能大概看到他的轮廓。
在这段短暂的时间里,她的脑海中走马观花地闪过从十多年前第一次见黎靖炜一直到现在的种种——
也许并不完全,但也足够她回忆,唐绵心底的满足感与那种不真实感在不断地提升。
一双男人的黑色皮鞋出现在她眼皮底下,头顶是黎靖炜低低的嗓音:“进去吧,妈在等了。”
对刘平,黎靖炜已经改口叫“妈”了。
他提着橘红色礼品袋,是买给刘女士的名牌手提包,唐绵的那一份,在车上。
叁个人吃饭不是第一次,同前几回一样,基本上是听刘女士在讲,黎靖炜偶尔接两句。
饭吃到一半,菲佣抱着才洗了澡的丁丁妹儿来的晚了些。
唐绵这段时间饮食不规律,没什么胃口,刘女士见状,给她叫了碗鲍鱼粥,下句话就让黎靖炜安排香港名医,唐绵明天早上去看看。
见他马上拿出手机就要联系,唐绵连说不用,她胃一直都不好,之前一段时间还被刘女士送去看过中医,喝中药调理过。
“可能是最近忙,别小题大做了,我没那么娇气。”
“必须去哈——”刘女士放下筷子,坚持道:“自己的身体,自己要注意。小炜你也是,小杜给你开的那个药啊,你得按时吃,知道吗?”
黎靖炜点头,说好的。
饭后,黎靖炜同刘女士都还有会,恰好都在宏盛附近,唐绵说自己回去也没事,可以在附近茶室等他们。
遭到刘女士的拒绝后,唐绵看了他们两眼,没坚持,开车送丁丁妹儿回去后再回九龙塘。
她洗漱后本来想再看会儿书等他,但最近这段时间的安排多,经常性犯困,也就没再熬。
半梦半醒之间,不知何时,房间里到处漆黑,只有从门缝间渗进来的些许灯光。
卫浴间里传来哗哗的水流声,是黎靖炜在洗澡。
看了看时间,凌晨一点多。
唐绵又躺了会儿,但始终无法入眠,轻手轻脚地走到卫浴间门口,抬手碰了下半毛玻璃门,发现只是虚掩着,洗发水的香味从门缝间飘出来。
手上稍稍用力,在门被推开的刹那,她又抿了抿唇角,讪讪地收回了手。
玻璃茶几上放着黎靖炜的手表,是他进去洗澡前摘下的。
唐绵盯着黑色的表带,过了这么久,两人的关系已经发展到了这样,她的心脏,还是莫名地加快了跳动,是一如当初的悸动。
黎靖炜冲完澡出来,他只在腰间围了浴巾,发现唐绵半躺在床上看电视,擦拭头发的动作微微一顿。
她在看深夜的音乐节目,声音有些杂但很低,低到黎靖炜觉得这一切很恍惚,有点不真实。
电视光线忽明忽暗地照亮唐绵白皙的脸颊,很恬静,让人心安。
“刚才尽是我妈在摆,我都忘了说,在新加坡的时候,姨妈同Leonora来酒店找我,但我实在是抽不出时间跟他们出去行街,只好在楼下餐厅随便吃了个简餐,显得我很可怜的样子……因为就我做工。” 唐绵扭头,嘟嘟嘴。
黎靖炜的姨妈长居新加坡,在黎靖炜正式拜访了刘女士同唐爸爸,两人回了温哥华之后,唐绵也跟着黎靖炜回过台北,时间紧张,头天晚上吃的晚餐,第二天吃了午饭,下午见了朋友,两人就回香港了。
姨妈很喜欢唐绵,知道这个外甥媳妇要到新加坡调研,连忙说到时候在家里住。
唐绵又拉拉杂杂摆了很多,从Alice那天打视频来逗得大家哈哈大笑,又说到刘女士和姨妈的愉快通话。
直到黎靖炜躺在床上,她才拐着弯开口:“你就不说点什么吗?”
黎靖炜摸着她的头发,问:“你想听什么?”
“你说呢?”
唐绵坐起身,秀发垂在肩头,半眯着眼伸出手戳了戳他的腹肌。
昏黄灯光下,黎靖炜靠在床头,看着她细白的脖颈,目光有些慵懒。
他握住她乱戳的小手:“你先给点提醒,我才知道一个方向。”
“今天晚上,你们根本就没去宏盛开会,支开我,说什么?”
“……”黎靖炜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唐绵撇嘴角,睨视他骨节好看的大手,嘟哝道:“去温哥华之前,我就觉得你们两个怪怪的,有天在家里吃饭,你们两个就在厨房背着我说那么久,这次还瞒我?”
黎靖炜瞥向跪坐在旁边的女孩儿,目光趋向温和:“我有什么敢瞒你?”
“你现在是在说你自己是耙耳朵的意思嘛……”唐绵嘴上杠他,心里却甜蜜蜜。
黎靖炜瞧着她的样子,低笑了下,把她拉到怀里,让她枕在自己胸口,他冒着青色的下巴轻蹭她的头发,说:“都是在拉家常,具体什么,都记不清了。”
“就算之前是,那这次呢?你不要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