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在眼前一点一点转换,从金色的床幔到绣着祥云的流苏,到乌木的房梁到空荡荡的窗口,到堆满文书奏折的矮桌,然后,是那人撑着脑袋坐在桌边、在略嫌微弱的光线中依旧引人注目——却又不那么真实的侧影。
那个人默默地坐在那里,如雕像般一动不动,火焰在他紧闭的眼角边微微闪烁着,杪冬歪着头看了一会儿,忽然起身,轻轻下了床。
淡红色的光芒从跳动的烛火中一层层漫出来,映亮那人如天神般俊美的面容,杪冬慢慢弯下腰,视线扫过顺帝眉宇间蹙起的深深沟壑。
他神色恍惚地伸出手指,在指尖快要碰触到顺帝的眉峰时,又忽然清醒过来,倏的收回手。
杪冬直起身子,抿着唇站了一会儿。他抬步想要离开,目光却不经意间一扫,扫到了顺帝手边摊开的奏折。
深红的加急章连戳三道,红通通地在纸面上一字排开,看上去触目惊心。
杪冬顿住脚步,小心拿起那份奏折。
杪冬不知道自己一旦睡下去,要过多久才能醒过来。
他清醒的时间不多,不过不知从哪次开始,睁开眼的时候,总是能看见顺帝的身影。
有时候那人依在床边批阅奏折,让烛光在身后留下一抹黯淡的剪影,有时候那人埋着头,用幽深的读不出情绪的眼眸默默凝视着自己。
偶尔有那么一两次,杪冬也能看见他独自伫立在窗前,静静地望向远方。
在从窗口泄入的浅浅华光中,那人高大的背影,看上去有着说不出的寂寥与疲惫。
然而无论顺帝在做什么,总能在第一时间发现杪冬的清醒。
然后他就会转过头,轻轻弯起唇角,朝杪冬露出一抹微笑来。
笑着给杪冬喂药,笑着哄杪冬用膳,笑着絮叨一些朝野无聊的趣闻,笑着帮杪冬活动手脚。
直到实在笑不出来的时候,他就抱住杪冬,把少年的脸埋进自己胸口。
然后用涩哑低沉的,似乎饱含痛楚的声音说——
我爱你。
杪冬,我爱你。
自己和顺帝,究竟是如何发展到现今这种局面的呢?
摆放在桌面上的文书一份份翻开,叙述着外面的翻天覆地的文字一个个映入眼帘,杪冬脑海里,却恍恍惚惚地想着其他一些毫无关联的事情。
记得最开始,他们之间所拥有的,不过是血缘这层微不足道的关系而已。
那人是万人之上的帝君,自己是随时可弃的棋子,自己不会关心那人的喜怒,那人亦不会在乎自己的生死——
记得最开始,明明只是这样淡薄的关系而已。
那么究竟是为什么,会发展到如今这种局面呢……
墨色的字迹轻轻一晃,手中的奏折已被人拿开,杪冬抬起头,对上顺帝暗得仿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