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沈言璟的身子好些,便起身巡军。就好像,昨日的失控与脆弱都不过是一场浮生大梦。
小媳妇亦步亦趋的跟着沈言璟,递袍子递水跑的殷勤,时而见到陆千凉还要瞪上一眼,瞪得陆千凉满头雾水。他又没将沈言璟怎么着,小媳妇这眼神,怎么好像他抢了沈言璟的媳妇打了他的娃似的?
沈言璟却是异常的热情,路边的小草发了新芽,小溪开化现了流水都要指给她看。一日车驾经过梅林,梅花树生了几根新枝,浅粉色花朵灼灼生芳。她瞧久了冰雪,更觉得那花朵鲜艳猎奇,看得出神。
远闻马蹄声传来,便见京水策马而归,双手呈上一枚巴掌大的七彩搪瓷盒子给她。
那盒子上绘着夸张的金鸡报春图,彩绘纹饰皆不俗。没记错的话……宫中都用这东西给娘娘盛装美容养颜的膏脂。
陆千凉嘴角抽搐的接过那盒子,摸了摸自己正值青春年少的面颊,又指了指盒子:“给我的?”
京水道:“王爷嘱咐夫人,一定打开来看。”
诚然,她是不修边幅了些,不爱打扮了些,也不爱臭美了些,可沈言璟送这膏脂给她,莫不是嫌弃她年老色衰了?哎,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啊……
她手指搭在了盒子的搭扣上,轻轻一抬,只闻小小的“啪嗒”一声,搪瓷盒子应声而开。那盒中并未乘着膏脂,也不是胭脂,而是一朵开的颇盛的浅粉色梅花。
那花瓣儿尤新,花蕊上尚带着些新鲜的露水,合着浅黄色的花粉,嗅上去有些清新甜腻的味道。
花茎处的断口尤新,想必是沈言璟挑好了新掐下来的,陆千凉捻起花朵递到鼻尖嗅了嗅,唇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意:“替我谢谢沈言璟,我很喜欢。”
京水应声退下。
“故人早晚上高台,赠我江南春色一枝梅。”陆千凉念道,指尖花朵放回盒中妥善收好:“这么多年的老夫老妻了,还玩这一套哄姑娘来的小把戏,真是不知羞。”
“老夫老妻,你我不是昨年才成婚?”沈言璟头束玉冠,墨衣广袖。白鹤云纹大氅上绣银色石榴花,袖口上坠着富贵卷云纹,身形俊逸,宛若山君。
清瘦的手掌指节修若梅骨的,指腹上尚带着些常年握剑的轻茧。他自身后揽住她的腰身,下巴轻轻地抵在她的发顶:“你喜欢便好,我没有什么好的东西可以送你,总觉得你什么都瞧不上似的。你若是想要什么,一定要同我说,就算是天涯海角,我也替你寻来。”
这情话说的很是动听,叫她这个“孩儿他娘”都有些脸上发烫。陆千凉握住环在腰间的那只手,笑道:“你今儿这是怎么了,将我当成十几岁的小女孩儿来糊弄?我可不上你的当。”
“女人都是哄出来的,你瞧我这么可爱,有没有喜欢我多一些?”沈言璟道。
陆千凉顺着他说:“恩,我最喜欢你了。”
“只要你喜欢我,我便把全世界都拿来给你。只要你不离开我,我就可以为你做一切……”
这段时日,陆千凉总是觉得,沈言璟对自己好的过了头。就像是那些京城里满身肥膘的官员哄着自己家里貌美如花的小妾,有求必应不说,若是她稍微有那么一点儿不开心,沈言璟都会紧张的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