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则流放,重则黥刑!
老板娘咬牙切齿,“你敢威胁老娘!”
含钏这才抬起眼睛。
这么明显的威胁,都看不出来?
含钏眼神澄澈,自然地点了点头,“是的呀,您看,儿如今咋办?是报官呀?还是给钱呀?”
报官...被查处了就是重罪...
给钱...还能赚上一两银子!
老板娘迅速做出反应——手往前一摊,恶狠狠的,“付钱吧!”
含钏把掏出来的三颗碎银子收了回去,拿了一颗递到老板娘手上,“您拿好,身契也请您找找给我。”
老板娘跺了跺脚进屋去了,没一会儿就出来了,手里捏着一张泛黄的文书纸,似笑非笑地同含钏说道,“您这善心,我佩服着,白拿一两银子打水漂——那丫头咳了快一个月了,瘦筋筋的,如今挪地儿,不过是换个地方死。”
含钏没同她多说话,拿起身契走出柜台,从贾老板处架起奄奄一息的丫头,看了看身契,才知道这丫头叫柳二双,又是二又是双,多半是家里头的二女儿。
“双儿,走吧,咱回家。”含钏轻轻唤了唤她。
小丫头骨头小肉少,轻飘飘的,没比米袋子重多少。
含钏想了想,索性一抬手将双儿扛到了肩上,又从贾老板那儿把自个儿的竹篮筐子拎了起来,看了看围观的人群,心里想了想,提高声量说了两句话,“诸位,儿是东堂子胡同‘时鲜’食肆的当家,往后若诸位想下馆子吃好的,请一定来‘时鲜’试一试,第一回不来是您的不是,第二回不来是儿的不是!”
人群里笑哄哄的。
有大食肆家的少当家见含钏貌美且心善,如今趁着人多,出其不意地叫卖起来,心下觉得有趣,亦扯着嗓门回应,“都有些什么菜呀!”
含钏腾出只手把双儿往上头托了托,笑着应道,“鲁、川、粤、苏、闽、浙、湘、徽...炒、爆、熘、炸、烹、煮、炖...佛跳墙、扣三丝、开水白菜、神仙鸡、东坡肉、蒸鹿蹄儿、扒熊掌...只要您敢点,只要有食材,食肆定让您用得满意、用得欢喜。”
一溜儿菜名,都是名菜。
八大菜系,七大做法,跟溜街似的窜出来。
这是压根没过脑子吧?
少当家的笑得更厉害了,“您个小娘子,吹牛不打草稿,牛皮快给您吹破了。”
含钏如今扛着双儿,没法儿作揖,只得笑道,“光说不练假把式,十二月八日腊八开门营业,恭迎各位爷前来捧场试菜。”
好戏收场,人群笑着渐渐散去。
含钏把东偏厢收拾出来,铺上了厚厚的棉絮和褥子,灌了一个暖呼呼的汤婆子塞进被窝里,在灶屋拿了两罐儿刚好的豆腐乳,又出门买了两套麻布成衣,看了看天色,顺道拐进了铁狮子胡同,没回白家,转了脚程去了白家隔壁的胡家敲门。
开门的是胡家小厮。
含钏笑着自报家门,还得借白爷爷的面子,“...是白家大厨的关门弟子,请问胡太医如今可在家?”
那小厮还没开口,院子里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贺娘子?”
含钏探了头,见是穿着短打便服的胡文和,笑起来,“叨扰您了!胡大人,您今儿个轮休呢?”
胡文和摆摆手,小厮退到一边。
“嗯,轮休。”胡文和一边往门口走,一边瞧天边又开始落雪,便招呼含钏进门,“进来吧。待会儿淋了雪该病了。”
说完便不知该说啥了,胡文和便住了口。
含钏也不知该说啥。
也不知咋的。
每次和胡文和见面,两个人之间都莫名尴尬。
含钏心里想,自个儿好歹是个开饭店的,人来过往,做的是人的生意,怎么会出现奇奇怪怪的尴尬?
含钏强撑着摆摆手,笑了笑,“不了不了,是来请胡太医瞧病的。给家里带了寒气,反倒不好。”含钏四下看了看,“若胡太医不在,儿就先请善药堂的大夫先看着,若是没好转,再来叨扰胡太医。”
胡文和赶忙说,“在的!”转身朝着窗嚷了嚷,“爷爷!白家请您去瞧病!”
里屋应了一声“诶”。
胡文和再转过头,看含钏埋着头,想了想开始没话找话,“...这几日没摆摊儿吗?早间巡逻,没在宽街见到你。是有事儿?白大叔如今还好吧?今儿个是给白大叔瞧病吗?前些日子,听见白爷爷训斥崔婶儿,如今没事儿了吧?”
好多好多个问题...
含钏愣了愣,一时间竟难以抉择,到底哪个问题更重要。
第六十章豆腐乳(下)
风过穿堂,簌簌地吹动了树叶上、檐角上、青瓦上的积雪,落了院子一地。
胡文和赶忙把含钏拉扯到了门廊里。
刚拉进来,就有一块儿拳头大的雪球就砸到含钏刚站立的地方。
含钏回头看,雪球碎成渣渣,后怕地拍了拍胸脯。
胡文和笑起来,“若是被砸到了,爷爷就得先看你的病了。”
含钏也笑起来。
这样一闹,两人之前莫名其妙的尴尬消失了一大半。
含钏笑着,一个接一个回答胡文和的问题,“...这些时日为了找房子,便荒废了小摊儿,如今找着了,前几日就搬出去住了。往后小摊儿就变成了有铺面的食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