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君雅却笑道,“桂嬷嬷那日请三妹妹不来,今日母亲亲自去请才来,三妹妹可真是矜贵。”
蜜儿对这长姐印象深刻…
阿娘带着她从府邸里搬出去那日,长姐替大夫人来相送。
“姨娘可慢走。母亲说了,三妹妹还是许家的女儿,姨娘可莫亏待了她…日后,母亲也会挂心的。”
话说得好听,可这些年莫说府上的接济例银,大夫人连一句问候也没来过甜水巷里。
因此蜜儿自幼便知道,她那长姐的嘴,是挂着蜜糖的刀子。
如此想来,她便也答了话:“那日我阿娘病重,来府中寻父亲。桂嬷嬷一句话,便将我打发了回去。阿娘于是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得父亲。前几日我见得桂嬷嬷,心口里还有些过意不去,便就不知她话里真假,方没做理会出了府去。若得罪了大夫人,还得请大夫人原谅的。”
“……”
“……”
莫说许君雅,王氏都被噎了一噎。
桂嬷嬷袖口子里两手扣紧了,那日虽是夫人让她传话。可她那般的口气,着实让安管家都听不下去。老爷次日归来,得知李姨娘已经亡故,与夫人置气,二人之间还曾因此大吵过一架…夫人当时且没与她计较,此时这事儿却又被三小姐提了起来…桂嬷嬷也忽的几分心虚了。
一旁许君宓见得气氛不妙,忙开口劝了劝,“母亲,三妹妹,大姐姐。过去的事儿便不说了,今儿难得三妹妹回来,我们一道儿用饭吧。”
有人开了口,王氏寻得几分脸面回来,方张罗着女儿们坐下用食。
蜜儿这顿饭吃得并不顺心。一来王氏询问几许,说起她在外头的生意,抛头露面,不是许家女儿该为的。二来,她那长姐,有一句没一句的,品起她的衣着打扮来。
“三妹妹这身袄子,是穿了多少年头儿了?都褪了色。”
“我那房里还有些新春余下的料子,一会儿,我让人拿来给你。”
许君雅记着,蜜儿年岁小的时候生得粉粉的一团。阿爹每每回来便往李姨娘院子里去。将那蜜儿扛着肩头,在花园儿里陪着她玩儿,又牵着她去王公诗会…她堂堂的嫡长女,也没得阿爹如此青睐。这仇便就结了下来。
却听得蜜儿道:“长姐客气,店里活儿粗,那些金贵的料子莫要浪费了,还是长姐留着吧。”
那正好,她也不过客套客套。许君雅一笑,又问道,“三妹妹手艺好,如今那小店里,是做些什么新奇的吃?不如说来与我们听听。”
蜜儿答:“四季时宜,百姓口味。”
许君雅笑着道,“前阵子刚与二妹妹去了趟皇宫。你猜猜宫里都吃些什么?”
“蜜煎樱桃,鸟脑豆腐。”
“还有南海进贡来的菠萝蜜果。”
“这春日里,我们买的的螃蟹瘦,可宫里作宴的那些肥得流汁儿,也不知人光禄寺是怎么养的…”
炫耀的话听得多了,蜜儿只觉耳朵起茧子。眼下又当着王氏,只得奉承着说:“大姐姐见过好多世面。”
许君雅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阿爹与我寻来了信国公府上的请帖,过阵子,和二妹妹一同去赴宴了。三妹妹可要一起来?明年三妹妹也要及笄了,早日选定个好样貌的夫君。”
蜜儿自笑着问她,“大姐姐早就及笄了,可定好夫婿了?”
“阿娘正帮我张罗相看。这回去信国公府上,便是再见一见陆家世子爷。”
“那可先恭喜长姐了。”
许君雅一茬接一茬,蜜儿客套话早就说累了,见得一旁许君宓撂了筷子,她便也跟着放下来筷子。蜜儿记得,二姐姐是个温厚的性子,好相处些。不自觉地便问起来,“二姐姐这些年可还好?”
许君宓笑着应了话,约也是听累了长姐的炫耀,方说起今年早春去春游的趣事儿来。蜜儿一旁听得津津有味儿,等二姐姐话落了一会儿,便就听得王氏道,“食不言寝不语。三妹妹一回来,你们便就都没了规矩。”
方许君雅说了大半天的,王氏也不理会,蜜儿都察觉出来几分偏心。又见二姐姐低头下去,“知道错了,母亲。”
蜜儿自也跟着道,“我本只是来上学的,该扰着大夫人了。饭也吃过了,家中小店还得营生,便不打扰了姐姐和母亲休息了。”本就耽搁了些时候,二叔不定还在如蜜坊里等她开饭呢。
王氏还未说话,却听许君雅道,“也不知道礼数,长辈还没说话,你便要先离席了?李姨娘平日里便是如此教你的?”
许君雅明嘲暗讽,怎么说她都可以,可说她阿娘,许君雅没这个资格!
蜜儿一把起了身,身下的椅子也咔哒一声,滚去了地上。
“亡人已故。口上的尊重也是起码的礼数。”
“大姐姐又何尝守礼法儿了?”
王氏这才也放下来筷子,几分镇定训斥了许君雅几句,“李姨娘是已亡人,也算是半个长辈,怎轮得到你出言不逊?”
“我知错了母亲。”许君雅忙服了软。
王氏又看向蜜儿道:“我这芍药居里,也是有规矩的。一家人吃饭,若各个儿都摔椅子,踢桌子,还如何管教?”
许君宓桌下拉了拉蜜儿的衣袖,示意她服个软来。
母亲和大姐姐一唱一和,避重就轻的戏码儿,许君宓不是头回见了…她也吃过好些回这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