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们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自从风见裕也说佐佐木警视监会遭到刺杀,公安们都义愤填膺,摩拳擦掌一定要保护好正义的佐佐木警视监。
终于,那个犯人出现了。
五六个公安在指挥室里盯着大屏幕上的实时监控影像,更多公安隐藏在人群中,随时准备出手。
他们看着那个犯人过了安检,上了三楼,然后在一间办公室前停下。
“这不是佐佐木警视监的办公室。”跟踪犯人的公安压住耳朵里的耳麦,悄悄报告指挥室,“情报出错了吗?”
风见裕也扶了一下镜框,降谷零还没现身,指挥室暂时由他指挥:“犯人——不,任务目标要和卧底交接武器,或许这是卧底的办公室。”
但犯人盯着办公室看了五分钟,没有敲门,没有做多余动作,就离开了。
跟踪的公安走近办公室,念出了上面的名牌:
“福万警视长。”
爱子走进女厕所,上了趟卫生间,又洗了把脸。
出来后,她没有上楼,而是往来的方向走去。
她刚转过一个拐角,就看到走廊尽头办公室的门打开了,一个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那个男人侧着脸和身边的女人说了什么。
然后那个男人转过头,看到了爱子。
“日本有很多稀有姓氏,这是拥有这些姓氏的人与众不同的标志……在日本,排行前三的稀有姓氏分别是蚬、鲷津和足袋抜,都只有十个人姓……福万排行第十九,全国只有二百八十个人姓……”
“福万先生,爱子没醒,您还要见她吗?”
“让我好好看看,我们的胜利者长什么样。”
“二十年了,我们终于又等到一个胜利者。多么漂亮的技巧,多么锐利的意志,还有那充满爆发力的身体。每场决斗都极富美感,尤其是最后那一场,纯粹的暴力美学。”
“伤疤是勇士的勋章。”
“你们要看好她,不要让她自杀。”
“时隔二十年的胜利者,我喜欢,很有命运的味道。”
“这就是命中注定的轮回啊,之前那位被你们栽培成了很好的杀手,我期待这一位长大后的样子。”
那间办公室上的名牌,是“福万警视长”。
爱子盯着那个男人,慢慢往前走去,那个男人已经不看她了,继续和身边的女人说话,女人笑着奉承他。
他的声音飘了过来,很熟悉,他的侧脸,也很熟悉。
“你还记得我吗?”爱子突然出声,声音很轻,卡在两个人对话的空档。
但男人听到了,他疑惑地转过头,看向爱子。
然后爱子知道了,他根本不记得她。
电光火石之间,枪就从袖口滑了出来,她握住,打开保险,对准福万。
降谷零往指挥室跑去,身后跟着上野诗织。
他的耳朵里其实有两个耳麦,他先关掉一个,对另一个说:“她出现了。”然后再关掉另一个,对第一个说:“现在什么情况?”
“任务目标往三楼走去了,应该是准备和卧底交接武器。”
“好,”降谷零说,“一切按原计划执行。”
降谷零出现在了指挥室,上野诗织也跟了进来,过了一会儿,黑田兵卫也出现了。
“现在什么情况?”降谷零问。
“任务目标进了女厕所。”风见裕也指着屏幕上的监控,“但不知道是去上厕所,还是去取武器。”
降谷零思考了一会儿:“那就等她出来,如果她只是上厕所,我们就没法顺着武器的线索,找到卧底。”
降谷零跑得太快了,为了不被甩掉,上野诗织只好紧紧跟上,现在她捂着自己的腰,气喘吁吁地问:“如果她有了武器,佐佐木警视监不是很危险吗?”
降谷零不想回答上野诗织的问题,但风见裕也回答了。
“通往佐佐木警视监办公室的过道上有一个拐角,我们在那里埋伏了人手,等任务目标一出现,就用电击枪将她放倒。”
“犯人从女厕所出来了。”一个公安说道。
降谷零推开站在屏幕前的那个公安,挤到了屏幕面前,上野诗织不甘示弱,也挤到了降谷零的身边,把风见裕也推开。
“她袖子里多了武器。”降谷零很笃定地说道,然后他转向那个公安,“注意你的用词,她是任务目标,不是犯人。”
那个公安眨了眨眼,看向同样被推开的风见裕也,用眼神问对方:怎么回事?只是一个用词而已。
风见裕也用眼神回他:我也不知道,但你最好注意点。
上野诗织讥讽:“我想,您才应该注意用词。在保护佐佐木警视监的任务中,这个人就是犯人。”
降谷零阖了阖眼睛,努力忍住脾气,不想和上野诗织在这种细枝末节上争吵,但就在他阖眼的瞬间,上野诗织突然尖叫到:“犯人开枪了!”
降谷零猛地看向大屏幕,爱子已经掏出了枪,对着一个不知名的陌生男人。
“犯人没有开枪。”实地跟踪的公安在耳麦里说道,声音通过公放回荡在指挥室里,“犯人举枪对着一个男人,不知道是谁,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所有人都傻眼了,上野诗织阴阳怪气道:“看来你们公安也不是事事尽在掌控啊。”
女人尖叫起来,而福万很冷静,他慢慢举起双手,对女人说:“安静!”
女人安静下来,也举起了双手。
爱子双手握枪,枪口对着福万,感到内心冰冷无比。
“你还记得我吗?”她又问了一遍。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福万回答道。
“在孤儿院,你还记得我吗?”
福万的眼神闪了一下,他仔细打量爱子,这才回忆起什么,脸上划过一丝惊讶的表情。
他的神情变化很细微,但爱子没有错过。
“你认不认罪!”她咆哮出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福万又重复了一遍。
“是福万警视长。”跟踪的公安想起了犯人驻足的办公室和上面的名牌,拉过一旁的警察,向对方确认了一番。
指挥室里,上野诗织拍了一下桌子:“派狙击手!”
“我不允许!”降谷零怒视上野诗织。
“我是你的上级,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不允许?”上野诗织也怒目回视,“全国只有545位警视长,都是精英中的精英,福万警视长要是有任何闪失,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灵光一闪,降谷零竟然说:“她是美国公民的家属,你派狙击手伤害到她,会造成两国外交矛盾。”
上野诗织卡壳了一下,随即反唇相讥:“就算是美国公民,在日本的土地上犯法,也要遵守日本的法律。如果有什么责任,我担着。”
“你和黑帮勾结,你是个罪犯!”爱子死死盯着福万,感到泪水从眼眶里流出,从心脏里流出,从血管里流出,犹如鲜血,从皮肤上的每一个毛孔里渗出,像花朵一样绽放。
从地下室出来后,躺在病床上,她虽然不愿醒来,但耳朵依旧能捕捉到外界的声音。
她听到一个名为福万的男人和河村夫人的对话,她听到这个名为福万的男人,准确地描述出她在地下室里所做的事,并轻佻地称之为“暴力美学”。
所以在地下室里的一切,那些舍命相搏,那些以命换命,那些赌上性命的决斗,那一刀又一刀,杀死对方又杀死自己的痛苦,那迎着刀锋而上,让刀在身体里越扎越深,以此杀死对方的觉悟,都是别人眼中的表演,别人嘴里的谈资,所谓的“暴力美学”。
她一直以为,那只是一个梦。
那道床帘撩开,那张侧脸一闪而过。
触碰太轻了,床边的重量也太轻了。
但她站在那间办公室门口,看着名牌,冥冥之中,听到这样一个声音:
这个福万警视长,就是孤儿院里的那个男人,她的仇人。
那个梦,是真的。
但二百八十分之一的概率,怎么可能就被她遇上?还偏偏在东京的警察厅。
她试图说服自己,这个男人不是,她应该去刺杀她真正的目标。
但她挪不开脚步。
“我没有和黑帮勾结。”福万说道,“你空口白牙诬陷我,有什么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