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主管活动了两下肩膀。
“我们换个说法,”朱砂迎着他的注视,缓缓说道,“行政部主管年薪300万,今天开始我提拔你的手下作并列主管,给你减少工作量。再增加一条新规,要求行政部门上夜班,随着我们这些常年加班的金融部工作,然后更改薪资计算方式,年末考核时,把你年薪压缩到50万,计算你的工作时间,你会发现你连公司出勤最低标准都达不到。”
王主管面色如土。
“或者我告诉你,给你年涨薪到800万但需要你调任到非洲分部你去不去?等你去了非洲以后发现非洲分部只是几间平房,你说我会不会收到你的辞职信?”
“朱……”
孙韦君微微蹙眉,刚说了一个字就被朱砂抬手打断了。
“深蓝向对迟到、早退、代打卡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交易员、分析师常年加班,你们这些按时坐班的人得感谢他们。深蓝是对冲基金,行政、法律、人事都是服务于金融,摆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如果翻旧帐,查水分,在场各位有谁的简历没有夸大过去薪资,工作经历能严丝合缝?我刚刚说还是文明手段,要是粗鲁一点,整天骂你是废物,暗示员工孤立你,对你精神虐待,你还会不服我的决定吗?”
朱砂的声音冷漠森森,仿佛穿过空气凝结成锋利的冰刃,刺进每个人的耳鼓里,嗡嗡撼动着每一根听觉神经。心虚的人面流冷汗,无辜的人也垂下目光,人群里鸦雀无声。
“法律对解除雇佣关系的解释空间很大,一旦上了法庭,就看有钱的混蛋律师如何扭曲法律,哦不,是如何利用法律的局限性和复杂性,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赢得胜诉。我真诚地问一句,王先生,你耗得起吗?就算耗得起……”朱砂顿了顿,目光坚定如冰,穿透王主管的瞳底,下一秒她陡然拔高音调,“想想你下一份工作!”
落地的每一个字都像虚空中爆破的炸弹,震破了耳膜,只剩下巨响后的嗡鸣。
就在死亡般的寂静里,孙韦君的声音如乍破天光般渗入:“朱小姐,现在这么多人在场,上法庭都可以作为证人,到时候情况就对你不利了。”
王主管一瞬间反应过来,离开掏出手机开始录音。
“呵,是吗?”朱砂不以为意,抬头望着空空荡荡的旋转楼梯,扬声道,“你们有谁录音录像了吗?就我刚才说的那些话,一秒钟十万卖给我,我现在就能签支票。”
大楼里寂静无声,无形的弦在每个人的耳鼓里越绷越紧,发出逼近临界点的刺耳尖鸣,几十名员工一动不动。
孙韦君:“朱小姐,大家好聚好散,您这样大家都不好看。”
“你指谁和谁‘好聚好散’?他和深蓝好散?还是我和深蓝好散?”朱砂终于正眼看了她一眼,“你来之前,我们谈得很愉快啊。”
“朱小姐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王先生做了什么对公司造成重大损失?”孙韦君面色平静,“我知道股市瞬息万变,如果王先生耽误了时间对您操作股票造成损失,您拿出证据来,也好叫大家心服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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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能打草惊蛇告诉精英组以外的任何人,猎人的枪口已经悄悄对准了深蓝。就算她在尹铎开枪之前解除了深蓝危机,也不能当作功勋一样炫耀,因为她的手段一定是肮脏的,一旦公开又要被尹铎以妨碍司法公正的名义送上法庭。
不远处叮咚一声电梯门徐徐打开,在安静到极致的环境中突兀又刺耳。皮鞋疾步走来的声音由远及近,每个人都想知道来的是救兵还是汽油,但没人敢回头。
脚步声停在人群背后,一道低沉森寒的声音响起:
“这是做什么呢?”
人群自动向两侧散开,顾偕却原地站定没有上前,他那双凌厉的眼睛一眯,目光穿过攒动的人群,扫视站在旋转楼梯上的几个人,最后落在朱砂身上,他的眼神暗了暗,旋即冲王主管一扬下巴,问道:“他怎么了?”
朱砂侧过脸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他。天光从落地窗外照进,旋转楼梯泛着冰冷白光。她站在台阶正中央,双臂抱着肩膀,眉骨和侧脸隐没在阴影中,微光勾勒出她修长的下颌、清晰的锁骨,一路延伸至领口。
顾偕移开目光。
“Boss,”孙韦君点头,“事情有点长,不如先让大家散了去干活,去您办公室说?”
“别废话。”
良好的修养让孙韦君的声音却算平静:“朱小姐想要一些机密文件,行政部主管不敢做主,想等您确认,但是朱小姐一时等不及,就开除了行政部两位主管。”
顾偕啧了一声:“什么时候开始,她要份文件,还得经过我同意?”
众人低头一声不吭,直勾勾望着眼前地板。
“今天下午开始的。”
头顶冷不丁蹦出一句话,不知道什么时候,鹿微微已经回来了,正站在旋转楼梯上,扒着扶手低头看热闹。
顾偕身影笔直而冷漠,侧脸线条绷紧,压紧的眉眼一眯,散发出瘆人的寒意。
他在众人灼灼视线中举步向前,走到孙韦君身边停下,微微偏头,似乎要宣布重大事项。
“这是人事部总监孙小姐,你们都认识了,今天下班前——”
所有人瞳孔骤然放大,孙韦君呼吸一滞,潜意识里自动接了后半句——解除朱砂首席投资官的职务,由人事总监孙韦君担任首席行政官。
然而下一刻,顾偕头也不回走上旋转楼梯,背对着众人冷冰冰丢下一句:
“行政部所有人去找她办好离职手续,谁对我的投资官有异议,也一起去办离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