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红落日徐徐沉入高楼大厦背后,一轮白月从地平线尽头升起。
“那里可是治安混乱的下城区公共海滩,夏天晚上是火拼互殴的第一战场,冬天晚上是毒品交易的甩卖市场,从来没有小
情侣来这里约会,警察觉得这二位是嗑药嗑嗨了,盯了半天,直到姓尹的给附近警察局打了电话,送走了那箱管制刀具,巡警
才知道这真的一对脑子有坑的小情侣,”莫测点了根烟,“所以吧,顾先生,这回您得给我加钱,这是警车里执法记录仪的视
频,我生平最讨厌和条子打交道了。”
深秋傍晚,远处天色由淡转浓,天穹边稀疏地挂着几颗星星,无数鸟雀裹挟着枯叶扑棱着翅膀飞里树梢。
前国土安全局低调退役人员、被害妄想症晚期患者莫测每次与雇主见面都选在鸟不拉屎的犄角旮旯。纽港市东南海岸,山
林茂密,透过林间缝隙,两辆车一前一后停在行车道上,四周重重树影围住了两个人的身影。
顾偕那张冷白的脸在黑色竖领风衣的衬托下显得更加苍白,眉梢眼角藏着掩不住的疏离和冷淡,让人望而生畏。他在莫测
有点怂又有点贪的目光中,从风衣内层里摸出支票簿,没有填金额,直接在右下角签名处写了自己的名字。
莫测眼睛里倏然亮起一簇小火苗,嘿嘿贱笑了两声,旋即将腋下夹了半天的那个透明塑料、右上角还故意贴着“已消毒”
标签、外面还缠了两层保鲜膜的文件袋双手奉上。
“当然了,这个钱也不是白加的,喏,您要的尹铎资料,黑的白的花的都在这儿了,连幼儿园上树帮忙捉猫然后和猫一起
蹲树上下不来的黑历史都有。”
顾偕不为所动。
朱砂是个情景伦理学主义者,除非尹铎曾经找代孕生了个儿子,否则任何事在她看来都不是黑料。
顾偕问:“拳场那边呢?”
“您也知道那个拳场想查点东西出来有多麻烦,最快后天吧,一有消息我就给您。”
“邵俊呢?”
“也是,有消息就给您。”
顾偕点点头,沉着一张冷脸,抬步往不远处路边停着的那辆法拉利SF90Stradale走去。黑色毛呢风衣将他比例完美的
身材勾勒出来,两条修长笔直的大长腿稳步前行,而莫测小碎步捣腾着两条小短腿,一路跟在后面叨逼叨:
“尹铎这小子八成从幼儿园开始就准备从政了,底子太他妈干净了,作为‘纽港玉面俏判官’,私生活肯定大有文章吧,
但他奶奶个熊爪子的,睡过的马子没一个说他坏话的,唯一的诟病竟然是爱迟到,还他妈曾经因为开庭迟到被判蔑视法庭。
“我们伟大的子曾经曰过,‘文斗不如武斗,武斗不如一绝后患’,您是我的老顾客了,友情赠送您一个服务,我有个前
同事刚从中东逃回国,准备接点私活恰口饭哈。”
“您这种男人,杀情敌吧,小题大做了,毕竟人家尹检察官还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您作为男人吧气量不能太小,那咱就
不杀死,安排个车祸意外什么的,瘫了残了魅力不再,也就构不成威胁了。”
单薄的月光穿过笔直而细长的树林,顾偕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泛着一层淡淡的暗光。
问题不在尹铎。
他一天没解决好婚姻这个死结,还会有千千万万个、层出不穷的尹铎。
“但是吧,人得体面地活,体面地死,残了废了都太缺德,咱们还是一击毙命,我们职业‘选手’干活是行业内认证过的
干净利落,不然这么多年咱们国家的外交还能这么平静吗。何况尹铎的仇家太多了,政治暗杀、罪犯复仇、情敌加一起能绕纽
港市三圈……顾先生?顾先生?”
顾偕拉开车门,将搁在驾驶位的智能手机装进口袋里,砰一声关上车门,将莫测隔在门外。
莫测嘴皮子动了动,却没什么也没说出来。
这时,车玻璃缓缓降下来,露出顾偕英俊冷漠的侧脸。他说道:“我不觉得尹铎和朱砂能在下城区偶遇,你备着对深蓝做
一次内务检查,我怕她又被尹铎盯上了。”
莫测飞吻:“好嘞!”
SF90Stradale打灯起步,车前大灯穿过浓重的夜色,渐渐消失在山林尽头。顾偕眉梢、眼尾和侧脸弧线被光勾勒出一
条冷硬的线条,瞳底隐约闪烁寒芒。
朱砂争强好胜,野心勃勃。
她像男人一样混蛋,也像男人一样无知。
前者是朱砂在他多年教导下交出的满分成绩,后者则是豺狼教育无可避免的副作用。
生理发育只需吸收营养,而心智成熟则要爱来浇灌。
这世界上大多数人只是靠着空气、阳光和有机物遵循自然规律日复一日地变老。
真正成为一个成年人,必然要懂得如何爱人以及如何被爱。
他知道朱砂将他的阴茎当作宗教圣物奉以崇拜,也知道朱砂在迷茫、困惑和挣扎时刻,都用一场跪拜口交当成供养神明的
仪式,来勒紧自己的紧箍咒,然后才能像个怪物一样去厮杀搏斗。
一段健康的亲密关系,无可避免会遇到矛盾。只要争吵之后能敞开谈一次,解开绳子上的“活结”,修正Bug,程序自会
正常运行。
过去十年里,他是朱砂的导师、教父以及神明。
信徒向神明许愿。
可朱砂对他一无所求。
前天夜里,当他跪在朱砂身前,揽住她赤裸的身体时,清晰地感受到她的身体越来越僵硬。
没有人教过她如何正常地接受好意,她只知道投桃报李,衔草结环。如果这时候他逼朱砂承认对他有什么感情,只会让朱
砂拼命逃离。
所以,朱砂可以对那一场自虐式口交绝口不提。
但他必须查清楚,前天下午两点三十分,他离开法院后,一直到当晚十一点,他在办公室与朱砂重逢前,这段空白时间
里,朱砂究竟做了什么事、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才能让她的情绪失控至此。
城市的夜晚繁华绚烂,落地窗外高楼鳞次栉比,窗玻璃模糊映出顾偕冷峻的面容。办公大楼灯火点点,每一扇窗后都是繁
忙、疲倦和烦躁,并非阖家团聚的人间烟火。
顾偕呼了口烟,叹息一声。
山海城堡位于纽港市西南海岸,距离城市中心的金融街有上百公里的距离。刚结婚那段时间,他每天乘直升飞机上班下
班,赌气般地扮演一个好丈夫。
直到一天早上,他在城堡的主卧室里醒来。
晨曦从窗帘缝隙中洒进雪白的被子上,画眉鸟婉转啼叫在树枝间飞来飞去。闹钟响了很久,他勉强撑着上半身坐了许久,
大脑昏昏沉沉、肌肉僵硬发酸,疲倦得仿佛很多天没有睡觉。
这时一个模糊的念头从脑海里浮现出来,陡然惊醒了他。——他想回家。
结婚以前,顾偕住在中央公园附近豪华公寓里,向东走十五分钟是深蓝大厦,向西走十五分钟是朱砂的家。那几日他疲倦
得一切信息如流水般从眼前淌过,却没有一滴能进入大脑。终于在开车时连闯三个红灯被交警堵在路边后,他认命般回到那间
公寓里。
他在这里住了多年,生理上择床而已,只是需要慢慢适应婚后的生活,短暂来这里住一晚,就像适量减少饮酒,以免引起
太过强烈的戒断反应一样,终有一日生理和心理都能接受他有了一个家这件事。
然而翌日早晨,疲倦、空虚、烦躁接连向他涌来,他翻身把头埋在枕头里,有生以来第一次没有力气起床。
这间公寓里一切摆设如常,清洁人员每天来打扫,衣柜里连一件衣服都没有搬走,只有他的一些收藏品进了山海城堡,到
底哪里不对?他闭上眼,胸口下三寸的地方好像在漏风,“想回家”的念头如影随形,他却不知道何处才是家。
顾偕将这种疲倦感视为新婚副作用。
也许每一个新婚的男人都有过一段无所适从的时间。
那段时间,他像个虚空中有线提着以维持正常运行的木偶,白天上班听精英组的策略,负责点头同意;下班回家把自己关
进书房,对着电脑发呆,然后疲乏到睁不开眼,再进入那个有着温柔娇妻的卧室中继续浑浑噩噩。
半个月后,朱砂出差归来。
那天他站在落地窗边,看见她的车缓缓开入车道。几分钟后,办公室的玻璃门自动向两侧拉开,朱砂逆着光,一步一步朝
他走来,就在那一瞬间,胸膛中煎熬了许久的心脏轰然落地。
就像在无垠宇宙中流浪了许久的旅人,经过漫长的跋涉,终于回到阔别多年的故乡。
当晚,他躺在朱砂的公寓里,空气中弥漫着交合后的腥膻气息,身体上覆盖着粘腻的汗水,但他突然犯懒不想洗澡,就想
这样趴在床上,抓着朱砂的手睡到天荒地老。
朱砂靠在床边,左手被他握在手里,右手指缝间夹着一支烟。
他本想提醒朱砂不要在床上抽烟,可是他实在太困了,没有力气说话了。就在蒙蒙眬眬的睡意间,突然听见朱砂说道:
“顾先生,我要睡觉了。”
他敷衍着嗯了一声。
然而朱砂又道:“顾先生?时间不早了。”
他没有回应。
他真的太累了,以至于朱砂将手从他手心抽出去,他都没有里精力抓住。
直到朱砂的声音第三次响起来:“顾先生,直升机快到了。”
一盆冷水兜头泼下,边缘锋利的冰块猛然砸向脊梁骨,顾偕陡然惊醒,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已经失去在这张床上过
夜的资格。
然后,他穿着褶皱的衬衫,手里拎着西装外套,在公寓楼门口徘徊了许久。
夜色浓黑,街边商铺流光溢彩,凉风穿过道路两侧的树梢,吹得树叶发出萧索的沙沙声。他抬头向上望去,朱砂家的窗口
关了灯,四面八方的居民楼都亮着灯,却没有一扇窗灯为他而亮。
恍惚间,耳畔响起了他血缘意义上的父亲的声音:
“我知道你接下来的每一步都是在走向末日,每一天都将在烈火中煎熬。从你宣誓开始,你的人生就是一场醒不来的噩
梦,就算离婚也无法得到安息。”
他摸出手机打发走了飞行员,然后筋疲力竭地靠着路灯杆点了根烟,站在风中慢慢抽完。
东南方向有一座大楼正在维修,钢筋手脚架在淡泊月光中泛着阴森森的白光。
良久后,顾偕掐了烟,将西装外套搭在肩膀,顶着夜风走向深蓝的方向。
他没有回到公寓,那里已经不是他的家,往好点想,住深蓝办公室,每天还能提前十五分钟见到朱砂。
凌晨两点,几千万人口繁华都市陷入深眠。
不知道朱砂有没有睡。这些同进同出的日子里,他强制朱砂十一点上床睡觉,睡前还给她读个童话故事。一股如狂草般疯
长蔓延的思念从心里浮现。
他想朱砂。
夜深人静,街道上冷冷清清,满地狼藉,流浪汉裹着大衣蜷缩在自动提款机内,站街妓女站在路灯下吞云吐雾,飙车党在
环路上疾驰而过,几分钟后便响起刺耳警笛
一辆黑色法拉利停在马边,顾偕手臂搭在车边点了根烟,英俊的面容在烟雾中模糊不清。
摩天大楼高耸入云,他一眼就往到最上面那扇窗户亮着灯。——朱砂还没睡。
顾偕深了一口烟,清凉辛辣灌入肺腑。
果然他一离开,朱砂的作息又恢复成战时状态了。
他尊重朱砂不愿见他的意愿,体贴地回避两人独处时间,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朱砂再通宵工作。
顾偕吸尽了最后一口烟,手腕一抬,猩红烟头在夜色中划出一道曲线落入垃圾桶里。
备用钥匙还在裤袋里,但在此之前,他还得做一件事。
钥匙咔嚓捅进锁眼,轻轻一转——
房间内一片安静,落地灯在沙发边散发着昏黄晦暗的暖光,顾偕还没来得及轻声关上门,只见一道身影猝然诈尸般从沙发
上惊起!
朱砂脸色煞白,一双眼睛猩红,剧烈起伏的胸膛控诉着不请自来的客人。
顾偕整个人一震:“抱歉,吓着你了。”
朱砂松了口气,用两个手指撑着眉心,缓了十几秒心悸才慢慢摇了摇头。
公寓内安静得只有她的心跳声,顾偕没发出一点声音,她疑惑地抬起望去。只见顾偕依然愣在门口,手握着门把手,房门
半开半关,另一只手似乎提着什么东西。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原因,他那张常年森然冷漠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丝愕然,瞳孔深
处也闪烁着奇异的微光。
冷风从半开的门缝中吹进,朱砂忍不住发颤,捂住口鼻打了个喷嚏,这才发现哪里不对。——她睡在沙发上,身上只盖着尹铎的外套。
第117章不能动(中)(9543)
顾偕回身轻轻关上了门,房间顿时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死寂。
朱砂坐在沙发上,别开目光,下意识抓紧了尹铎的外套,看上去有些手足无措,但反应过来手里抓的是什么东西后,又立刻将外套搁到了一旁。
顾偕脸色如常,仿佛对她的小动作毫无察觉,径自往吧台前走,咯噔一声将手中袋子放到桌面上:“我以为你没睡,就买了碗云吞面。”
朱砂背对着他,轻声说道:“谢谢顾先生。”
“饿了,就过来吃;不饿,关灯去床上睡觉。”
朱砂磨磨蹭蹭地穿拖鞋,尽可能拖延时间避免与顾偕近距离独处。而体贴入微的顾先生为她拉开了高脚椅,转身就朝门外走去:“我先走了,你好
好休息。”
朱砂一抬头:“啊?”
此时顾偕走到门口,手已然握上了门把手,闻声偏过头望着她:“怎么?”
朱砂惊诧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他好几遍,没有从他那张森严冰冷的脸上寻找到一丝暴怒或者赌气的意味,才微不可察地放松了肩颈,摇摇头:“没
事,顾先生晚安。”
“晚安。”
防盗门咔哒一声关闭,房间内安静得只有朱砂一个人的呼吸声。
她坐在沙发上愣愣地望着面前的地板,从外表很难看出她在想什么。
突然头顶传来一声女孩子的叹息,朱砂周身被一股来自深渊冥府的森寒包围,一缕湿漉漉的黑色长发从天花板垂下,她的手背正落下一滴又一滴殷
红粘腻的血。
黑白灰极简主义家居风格中,地板、茶几桌面和墙壁上的挂画处处都像镜子,每一处反光面都倒映着相同的景象——天花板趴着一个歪脖子的女
鬼。
朱砂俨然习惯了心魔的纠缠,漠然地抓起一旁的外套盖在身上,那一瞬间,眼前的头发、手背上的血迹以及反光面内的女鬼全数消失不见。——呵,不愧是检察官的正气。
前半夜被心魔折磨得筋疲力尽,她不想再一遍遍催眠提醒自己那是假的、那是假的,正准备起床工作,余光一瞥,那件正气凛然、驱鬼避邪的外套
恰好映入眼底。没抱什么希望,试一试又不丢人,没承想竟然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凌晨两点半,中断的困意很难再接上,朱砂打了个哈欠,一步步走向吧台。
云吞面被暖灯勾勒出淡淡金色,白色的热气徐徐飘出,带出鲜虾的香气,包装纸袋上赫然印着“银港刘记”四个篆体方字。
朱砂拿着筷子挑了挑面条,舌尖泛起一阵复杂的滋味。
银港刘记是纽港市的百年老店,食客日夜不绝,即便凌晨也得排四十分钟的队。
龙须面没坨在一起,汤碗上还氤氲着热气。
假设顾先生加钱买了这碗云吞面,没有排队的时间,开车穿过了大半个纽港市也得飙出了头文字D的速度。
朱砂冷冷望着面,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啪地松开了手。
没胃口。
想睡觉。
她上床、关灯、将被子拉到胸口,望着天花板直勾勾发呆。
她是喜欢吃馄饨汤面,可深蓝食堂24小时供应餐点,顾先生为什么要特意绕半个纽港市去买一份名声在外的馄饨汤面?
她来自一个边远落后的渔村县城,十五岁之前都没吃过鸡蛋,天生廉价的舌头只知道好吃和不好吃,尝不出神户牛肉与普通牛肉,也不知道北欧虾
和本地养殖场的虾区别在哪儿。
朱砂双手攥紧了床单,嘴角在黑暗中浮起一丝冷笑。
顾先生虽然成长在混乱肮脏的下城区,美学素养却天生高于常人,对于艺术他由衷尊敬并欣赏,而她是个听不出歌剧与鸡叫区别的俗人。对于美
食,顾偕和她就是法国人和英国人,顾先生活是为了吃,而她吃是为了活。
他妻子或许会为了一碗用车速飙出的云吞面感动吧。
但她永远不会。
刘记汤面比深蓝的好在哪儿?多了一份顾先生的自我感动。
一滴粘腻的液体突然落到额头上,朱砂一抬眼,蓦然与一双躲在散乱黑发中惨白的眼仁儿对视上,她冷冷地抬手将尹铎的外套搭在被子上,刹那间
天花板重新恢复了宁静。
但是她这只宠物,还是得为这份心意感激涕零。
后半夜朱砂睡得很不踏实,抱着尹铎的外套在床上翻来覆去,耳畔总能听见有人大喊“云吞一碗不加葱”,可鼻端闻见的却并非食物诱人的香气,
而是一种陌生的、好闻的男士香水味,与顾先生的木香调不同,这股香气像森林与大海,她陷入甜蜜的黑暗中,肉体越来越放松。
不知过了多久,身体内部骤然涌起一阵潮热,仿佛有一根硬邦邦的羽毛从心头搔过,激起了某种隐秘的火流在中枢神经上来回流淌。
紧接着,一位身形挺拔的男人从黑暗中走来,那双桃花眼藏在镜片后微微闪光。
他站在床边,手慢慢伸进被子里,贴上朱砂滚烫又赤裸的皮肤。
这只手上没有枪茧和刀疤,也不像丝绒会馆那些小狼狗一样柔软细腻,只是一个普通男人的手,掌心略微粗粝,指腹有用笔磨损出的硬皮。
他的手向下,抚过柔软的部位、摸过平坦的地方又渐渐向下……破碎混乱又旖旎的碎片在梦境中交织,漫天烟火映亮了夜空,一道金色弧光从天幕
尽头落在手心,化为千万道流金烟花棒,带着光与热流窜进身体敏感的部位。
“嗯啊……”
朱砂粗喘着睁开眼,不自觉夹紧了双腿。
燥火打湿了身下床单,胸前挺立的两点隔着薄薄的睡裙布料摩擦着西装外套。
夜色安静柔和,虚空中萦绕着某种甜蜜的气息,朱砂平躺在床上,双眼直勾勾盯着黑暗的空气,不自觉吞咽一下。
床头柜里有各种形态的跳蛋,还有好几根以顾偕的阴茎1:1比例定制的阳具。
前天夜里她掉下沙滩时,外套落满了沙尘,昨晚忘了吩咐阿姨送去干洗,非常不干净。
她烦躁地将外套拿开,就在那一瞬间,鬼影又出现在天花板上。
朱砂暗骂一声,认命般又抱住了外套。
欲望只要被满足一口就不会再惦记。
朱砂舔了舔嘴唇,眼底浮现出一丝笑意。
·
翌日傍晚,深蓝办公室。
顾偕啪地将文件摔在桌上,两根手指用力撑开眉心,紧紧闭着双眼,然而夜晚海边的烟花余光却在视网膜上斑驳出点点光晕,海风夹杂着模糊笑声
近乎失真地被执法记录仪保存下来,穿过日夜时间响彻在耳畔。
办公室内一片安静,不远处几道人影映在落地窗外。白清明踩着小碎步穿过玻璃走廊,手中拎着纸袋扭进了对面的办公室。
顾偕红着眼睛抬起头,按下了内线电话。
“让白清明过来一趟。”
电话中传来顾偕森冷的声音,朱砂道:“好的,顾先生。”
正巧这时白清明走到办公室桌前,抬手将纸袋放在桌面上:“朱小姐,拿回来了。”
“放那儿吧。”朱砂粘在电脑屏幕上的视线没有挪动半分,冷漠说道,“顾先生让你过去一趟儿。”
“是。”白清明站在办公桌前等了良久没有动,朱砂拧起眉峰:“怎么还不去?”
白清明犹豫道:“您没别的话嘱咐了?”
“没了。”
“唉,”白清明叹了口气,“那我去了。”
办公室的门开了又合,朱砂松开手表,轻轻拉开了办公桌的抽屉,十几个“58+2”的尺寸的安全套静静躺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