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实验根本没有成功!”
那一瞬间空气无声无息地爆炸了,现场所有人在尹铎锋利的目光下心神一震。
房间里越来越热,空气渐渐稀薄,陪审团中那位上了年纪的老人不断深呼吸,估计室内温度超过了28摄氏度。
尹铎语速加快,根本不给蔡翔开口辩驳的机会,话语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掉:
“华浓生命实验室在你的授意下对外宣布成功复活了婴蛾,拉动了两个板块的暴涨,而你本人在此次交易中直接获利超过400万。”
“就在你清仓的当天早上,市场上有一家资本只有5个亿的小型对冲基金建立了空头仓位,获利超过1000万!这家叫基金名叫绿光资本,创始人是几年前从深蓝资本辞职创业的投资经理!初始投资中你的老板顾偕占了30%的份额,这是一家深蓝控股的基金!”
“你贿赂了科学家,用优昙雾兰炒作,提前买入相关股票,趁着市场一哄而上时,在股票价格最高点卖出股票!但是你知道实验没有成功,相关股票一定会跌,而你先卖出再做空会引起证监会注意,所以你与绿光资本里应外,联手合操纵市场!”
尹铎声音嘹亮,句句清晰,每一个字都仿佛一柄大锤重重砸向了蔡翔的太阳穴。
蔡翔脸上血色尽失,冰冷的血液不断冲上头顶,无数声音乱哄哄地交织在他脑海里,千头万绪犹如倏然跃出水面的鱼,银尾划过一道虚影,又瞬间消失不见。
尹铎的话里有太多逻辑错误了,但他还没来得及揪住这个漏洞,尹铎就说了下一个问题……
……好热……为什么这么热?
蔡翔视线涣散,眼神飘忽,扯开领带。
尹铎的意思是是他公布了假新闻趁机获利?在大陪审团面前,真相是什么并不重要,只要能证明实验室和他有接触,罪名就能成立。
尹铎刚才怎么证明他和花鼓科技相互勾结的?蔡翔大脑昏昏沉沉的。
说他给花鼓投钱,花鼓给华浓投钱?
这是什么鬼理由?根本不成立啊……难道大陪审团就因为尹铎语速快就相信了?
蔡翔眨了眨眼,下午三四点钟,房间里没有开灯,光线昏暗晦涩。在热风中煎熬了太久,太阳穴抽痛地跳动起来,胸口异样滚烫,视线变得迷离重叠。
不远处,大陪审团成员身影渐渐模糊,只剩下一张张扭曲诡异的笑脸,光怪陆离地重叠在一起。
尹铎站在对面,有意无意地舔了舔嘴唇。
蔡翔喉咙里如火中烧,脑海中嗡嗡乱响,一阵阵冰冷麻木的痛感爬过后脑。
太热了,房间里实在太热了。
热到影响到他思考了。
尹铎如何证明他和华浓勾结的?
啊……高抛低吸。
不对啊,正是因为他不知道华浓没有试验成功才会这么做啊。做空的收益远远高出‘低价买入,高价卖出’的常规操作,绿光资本不就是证明了这一点吗?
哦,绿光资本被被尹铎提前当成了枪。
所以他没有反驳的理由了。
绿光抓住机会的时间太巧合了吗?一点都不。根本不存在阴谋论。
那段时间市场上有很多人意识到生物基因板块是异常波动,下跌调整非常符合经济规律。
一百家基金都因做空赚钱,尹铎盯上绿光,只是因为绿光资本和深蓝的关系吧……
还有什么?
他确实向华浓投钱了,原因是什么来着?白清明!
花鼓科技是深蓝的枪,做‘那种’事情时,直接转账交易不正是给检察官留证据吗?
汇款人会在海外开设一千个以上的账户,收款人去网络众筹或捐款开账户,多笔小额汇款追踪不到来源,这才是给花科打黑钱的方法。
但尹铎手里的证据是怎么回事?
那是张分析报告。不是交易证明。
豆沙湾爆炸事件后,他正准备休年假,没有跟后续项目,所以每天都在办公室里写报告。
尹铎居高临下地站在他面前,光从旁侧打来,将他的面部线条映照得冰冷僵硬。他似乎说了什么,但那声音仿佛隔着一片海水般忽远忽近。
“什么?”蔡翔问。
尹铎敛去笑意,眉梢眼尾流露出森然的寒意。
“你是否贿赂了华浓实验室?!”
“没有!”
“你是否在你上司朱砂的授意下贿赂了华浓实验室?”
“没有。”
“你是否在你上司顾偕的授意下贿赂了华浓实验室?”
“没有……”
房间内温度高过,尹铎步步紧逼,脑中的糖原似乎消耗过高,蔡翔急促喘息,甚至眼前阵阵发黑。
“优昙雾兰是受华盛顿公约保护的稀有植物,私下交易是重罪,如果不存在基因编辑,那么你是否凭空捏造了一盆优昙雾兰来搅乱金融市场?”
“我没有……”
尹铎的声音几乎变了调:“难道真的有一盆优昙雾兰在七月末横空出世?”
“有……”
“那这盆优昙雾兰现在在哪里?”
蔡翔耳朵尖动了动。
隐隐约约感觉哪里不对。
“这盆优昙雾兰现在在哪里?”
蔡翔干燥的嘴唇翕动了两下,似乎说了什么。
尹铎毫不留情继续逼问:“这盆优昙雾兰在哪儿?”
“何……”
“优昙雾兰现在在哪儿?”
蔡翔声音细若蚊蚋?:“何崇添。”
“谁?”
“何崇添,”蔡翔清晰说道,“土管局局长何崇添。”
这句话落地的一瞬间,尹铎绷紧的后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了下去,一直在旁边提心吊胆的两位助手也不由自主地往椅背上一靠,似乎心脏终于落回了胸膛。
袁崇和薄兮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底看出了相同的意思:
——万幸。
——结束了。
纽港市上层利益错综复杂,朱砂用优昙雾兰贿赂土管局局长何崇添的事情本来上庭就能定罪,偏偏何崇添的位置空了下来会影响到检察长的竞选,所以他不得不将案子端到大陪审团面前。
把老鼠放在有且只有一个出口并摆着捕鼠夹的盒子里时,老鼠是没有选择的。
他没有违抗检察长的命令去调查土管局局长何崇添。
因为这三个字是从“嫌疑人”口中说出来的。
这一局,胜负已分。
尹铎吸了口气,一字一句清晰问道:
“你是否用优昙雾兰贿赂土管局局长何崇添?”
蔡翔上半身撑着桌面,胸膛剧烈.起伏。
两人静静对视了许久,蔡翔才说道:“根据第五法案赋予我的权利,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宪法第五修正要求,任何人不得强迫被告人自证其罪。
这样才能保证程序正义上的无罪推论,避免严刑逼供,保证基本人权。
然而这条法律一旦被搬上台面,在大陪审团中眼中则意味着做贼心虚、逃避事实。
·
“你愿意向上帝发誓,一切如实禀告,毫不隐瞒吗?”
法庭空调在蔡翔作证期间神不知鬼不觉地坏掉了,又在他退席后神奇地自愈了。房间里终于恢复了温度,陪审团从闷热空气中解脱出来,看上去都比刚刚清醒了许多。
现在坐在听证席上的人,则是本案最关键的主角。
朱砂直视尹铎,庄严宣誓:“我愿意。”
她的长发全部盘在脑后,脖颈、锁骨和肩颈在灯光中散发出白瓷一般冰冷的质地,那近乎透明的皮肤上清清楚楚渗着暧昧色情的红印。
尹铎目不斜视,只盯着朱砂的眼睛,嘴角勾一丝温柔的笑意。
玉面俏判官的气质向来如沐春风,不论挖坑还是收网,都言语温柔,态度和缓。片刻前,他对蔡翔那步步紧逼的问询方式,似乎还是他从业多年来的头一遭。
“豆沙湾爆炸后,你拥有的地皮价值一落千丈,与此同时,花衫地产、翡贵园地产和福城物业等几家房地产公司买下了蝌蝼湾的地皮,因为他们在豆沙湾的救援中积极承担了社会责任,所以顺利拿下建设政府保障性住房的资格,”尹铎眯起眼睛,问道,“对不对?”
朱砂嘴角微微含笑,温柔说道:“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可能令我自证其罪。”
尹铎似乎觉得很好笑,平静地回望了她几秒钟。然后冲袁崇扬了扬下颌,袁崇立刻起身,在一堆物证资料中翻出了一张报纸。
从袁崇略微忙乱的动作中,可以看得出这并非是检方事先安排好的顺序。尹铎省略掉了一些程序,直接进入下一环节。
“这是你和房产局局长何崇添握手的照片,背后是在十五年前就价值5个亿的优昙雾兰,”尹铎顿了顿,“根据向田渊所说,这盆花是他送给你的上司顾偕的,而根据你的手下蔡翔所说,这盆花现在到了何崇添手中,对此,你有异议吗?”
陪审团纷纷松了口气。
这三位检方律师提问方式都是一点点挖坑,一点点收网,大脑超强运转了一整天,尹铎现在改变提问方式,直接下定义,在法律程序上对不对,他们不知道,但他们知道的是,检察官这么做确实给了他们在人性上的关爱。
窗外夕阳渐渐下沉,房间内光线昏暗。
朱砂面容平静,语气依然温柔:“根据第五法案,这个问题可能令我自证己罪,我拒绝回答。”
尹铎单手插腰,无奈地回身望了一眼陪审团,这个动作让他上起来非常潇洒英俊。
“你打算这样应付整个听证?”
朱砂又笑着说道:“依据宪法第五修正案,我请求检察官接受这份无内容的证词。”
气氛渐渐艰涩绷紧了,尹铎目光深深定在朱砂眼底,半晌,他吸了口气,又开始了连珠炮似的快速提问:
“你是否在深蓝资本创始人顾偕的资助下长大?”
“我拒绝回答可能令我自证己罪的问题。”
“你是否通过顾偕的关系进入深蓝资本?”
“我拒绝回答可能令我自证己罪的问题……”
尹铎眼底闪过一丝杀气,扬声问道:
“你是否和顾偕发生过性关系?”
法庭内又无声地炸开了。
陪审员们面面相觑,相互交换着眼神,不知道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或许是否在封闭空间内待了太久,大家都感觉检察官的这句提问振声有力,余音在房间里久久回荡着。
“……”朱砂生硬道,“我拒绝回答可能令我自证己罪的问题。”
尹铎一秒也没有犹豫,继续又问:“你们第一次发生性关系时,你是否未成年?”
……
“在你和他保持性关系期间,你是否成为了深蓝资本的首席投资官?”
……
“顾偕是否用言语或暴力等手段强迫你与他发生性关系?”
……
“你们是否结束过性关系?”
……
“在你们结束性关系期间,顾偕是否曾以帮助你创业名义让你离开深蓝资本?”
……
“你有没有保护过顾偕的非法利益?”
……
“你是否是自愿卖出基因医疗股项目?”
房间内灯光骤亮,从昏暗过渡到明亮的瞬间法庭内所有人如梦初醒。
尹铎站得笔挺,光线映照着轮廓英俊的侧脸,他的脸色晦涩不明。
而朱砂表情麻木,迎着他的注视,冷漠说道:
“根据第五法案,我拒绝回答可能令我自证己罪的问题。”
——以下不收费——
昨晚好几个姐妹说不看懂,所以今天把挖坑写得更清楚了,但是在某些姐妹眼里可能就变成啰嗦了,这个我也权衡不好了。
庭审戏到此为止了,礼拜一看主角团反杀和解密。
复联不应该骂星爵的演员,应该骂编剧。
是作者不够聪明,才让角色挨骂。碍于篇幅,我想不到让蔡翔坑回去,给尹铎找麻烦,然后尹铎历尽艰险才套出来话,且字数还少的方式。所以只能菜菜就这么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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