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都市的霓虹灯、川流不息的车辆以及直耸入云的高大建筑群被远远抛在身后。越往远郊方向走,公路上的车辆越少。法拉利的车前灯穿过浓浓黑夜,从载着重物的超大货车旁轰然驶过。
驾驶室里,朱砂面色发白,心脏快要跳出胸膛,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也微微发抖。
这是激素造成的生理反应。
她十几岁凌晨出去接鱼时要一个人骑着电动三轮车穿过黑漆漆小路,那时候都不知道恐惧是什么,更何况现在她口袋里有枪、车玻璃能防弹,还有一身被顾先生砸钱锻造出来的防身本领。
不过,大量盗汗让她的体力和精力都急剧下降,邵俊本身又是个不稳定的威胁因素,再加上前几个月她酒后一时冲动,明知房间里有要害她的人,还孤身一人闯进去,最后连累顾先生跳八楼救她。
吃一堑长一智,这次不论有几成把握能当场把邵俊打趴下,她都得在保证自身安全下行动。
邵俊既然能雇了一大批人去深蓝门口闹事,就不会一个人在码头上等她。
纽港市的黑道势力虽然无法和二十几年前相比,但“黑”这种东西永远不会消失,白道占上风时,他们就退回阴影里蛰伏蓄势,直到下一次带着更卑鄙的毒品和暴力重回街头。
白清明为人机灵靠谱,办事滴水不露,带他来送钱绝对等于一道保险栓。
不过她还个干脏活更专业的人员。
莫测作为前国安局情报分析员,庞大的信息网和社交圈让他在各方势力中都能游刃有余地拿钱干活,不论邵俊雇了哪一方,莫测都能带她全身而退。
然而莫测生性谨慎,一旦发现她车上坐了别人,绝对会掉头就走,并且永远无法再联系他。
92号公路在夜色中蜿蜒曲折,银色法拉利穿过陡峭的山壁通向前方山脉,飞驰驶入更远处起伏的黑暗里。
戚哲码头位于纽港市海港延伸线上,相当于陆地甩出去的孤岛,出入只有一条路。
邵俊把交易地点选择在这,明显有所准备。
她从城市中心的金融街来,莫测住在西北方的老城区,而戚哲码头位于西侧海港。三个定点坐标围成了等边三角形,避免莫测特意绕路到金融街耽误时间,朱砂主动提出两人到临海公路汇合。
所以她需要冒险的只是和莫测汇合前的一小段路。
邵俊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朱砂第一次在丝绒会馆见到他时,就从他粗粝的手指察觉到了异样。后来邵俊在医院里拿出录像,她直接告诉过他,她不信任他。
让一个宁愿干苦力都不打架贩毒的大男孩,突然下海卖身,他愿意说出这个理由,朱砂才会信他。
她当然不会坐以待毙,拿到录像的那天下午就委托莫测把邵俊查得底朝天。
三番五次纵容邵俊,说到底是因为一个原因。
他和顾先生太像了。
除了容貌上的相似,还因为他们俩都曾在臭水沟里拼命挣扎的人。
顾先生……
一想到这三个字,朱砂心里泛起一阵酸涩。
唉,优昙雾兰啊。
朱砂叹息一声,眼角不经意向后视镜一瞥,整个愣了一下,只见后视镜映照出排座椅,一朵发蔫的白花被搁在座位上。
谁放在这里?
什么时候放在这里的?
嗡嗡嗡——
这时,副驾驶上的拎包忽然“振动”起来,朱砂按下方向盘上的蓝牙接听键:“喂?”
沙沙沙……
“等一下,我这里信号不太好。”
朱砂瞥了一眼前方公路,黑暗的山林间一望无际,不会有突然窜出来的行人或车辆,便安心单手在包里翻找起手机。
沙沙沙……
朱砂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将手机举在耳旁:“你说什么?我还是听不清。”
海岸山峦生长着大片人工种植的白桦树,黑沉沉的山林中乌鸦拉扯着调子,此起彼伏,接连不断。那一声接一声的凄厉啼叫,仿佛直接撕扯着朱砂的心脏,让她油然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
“跑……绑……”
“喂?”朱砂皱紧了眉头,“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夜风将枯枝吹得沙沙作响,树影婆娑摇曳如同鬼魅。法拉利贴着峭壁转了弯,前方树林缝隙间隐隐透出灯光,朱砂踩下刹车降低了车速。
是莫测到了吗?
这时候,后视镜里突然亮起几道刺眼的远光。
朱砂心中咯噔一声,强烈的直觉让她狠狠踩下了油门。
“快跑!!!”
电话里突然传出莫测的尖叫!
朱砂眼皮一跳,还没开口说话,只听莫测又撕心裂肺地吼道:“狼崽子被人绑走了!你快跑!“
方圆十几公里不见一丝人烟的山间公路上,两辆黑色路虎并排向前冲,犹如逼近猎物的猛兽,紧追在法拉利之后。
改装过法拉利毫不畏惧,朝着前方越来越近海岸线飞速驶去。几秒钟后,法拉利犹如一道银色闪电,贴着山崖护栏猛地急转,车身擦着铁栏杆迸溅出电火花,轮胎在尖锐的摩擦声中转过弯角。
然而这时,前方公路上,又有两辆路虎从对面方向直直朝向朱砂冲来。
朱砂瞳孔骤然放大,眼底倒映着越来越近的车前大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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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山海别墅。
月光从窗帘缝隙中洒入,在地板上投下点点光影。卧室里的黑暗宁静又暧昧,天鹅绒棉被随着平稳的呼吸声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