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凉寺后厢房内那些旖旎景象历历在目,崔氏挺着大肚子不可置信的眼神至今还刻在他心里,他太阳穴突突的跳了几跳,再联想起这回去晋中之时舅兄崔应书的种种盘问,一颗心就沉沉的如坠冰窖。
李氏自然察觉到了他的异样,也大抵猜得到如今宋毅心里在想些什么,可是她一点儿也不慌,惆怅道:“当年咱们若是再小心些......就好了。如今我见着小六儿就觉得矮了一分,只想着能替姐姐好好的照顾她,就算要天上的月亮,我也恨不得上天给她摘下来。”
“阿宁最近也懂些事了,每每因为我偏爱小六几分跟我闹脾气,不闹脾气就在人后偷偷的哭......”李氏抹了抹眼角溢出的泪珠:“我瞧着实在是心酸,小六儿固然可怜,咱们阿宁又何辜啊?说到底,都是我做下的孽,只盼着我什么时候能咽下了这口气,到了阴曹地府也好向姐姐赔罪。”
全中宋毅的心坎。
是,失了亲娘的宋楚宜固然很可怜,但是李氏毕竟已经竭尽所能的对她好了,总算能弥补一些缺憾。稚女宋楚宁却也不该受到冷落啊,毕竟是他们将她带来了这个世上......
宋毅越想越觉得头疼心慌,手都有些不自觉的颤抖,好半天才挤出几个安慰的词,带着些心虚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别想那么多了,人死不能复生,睡吧。”
李氏小声啜泣了一会儿,忽然又似想起了什么似地,拉了拉宋毅的衣襟,将头靠在他怀里:“二哥哥,你说徐妈妈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宋毅如同在冬日被人浇了一盆冷水,整个人霎时都清醒了,哪里还有半分睡意?他僵直着脊背,声音也不由得染上了几分凝重:“徐妈妈?她怎么会知道......难道她在小宜那里说了什么?”
李氏伸手轻轻的抚着他的胸口:“没有没有,我也就是白说一句。只是上回小六儿她去祠堂跪了一次,到底叫我于心不安了。我真怕小六儿受了谁的调唆,信了那些不尽不实的谣言,恨上咱们......”
宋毅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半响后才闷声道:“你寻个机会,把那徐妈妈打发了吧。只是她到底是展眉身边的亲近人,不要太薄待了。打发她去哪个庄子上颐养天年吧,远远的打发走,叫她再也不要回来了。”
李氏等的就是宋毅这句话。没有人会比她更了解宋毅了,她在宋毅身上下了多少功夫啊......现如今她故意模糊了宋楚宜去祠堂的事,叫宋毅以为宋楚宜是对崔氏的死起了疑心。宋毅这样的人,外表瞧着清风霁月,实则像是没长大的小孩,连个定性也没有。这么多年了,他还在内疚崔氏的死,每逢提起来都觉得心虚。这也是为什么徐妈妈经常在他面前哭崔氏的原因,因为一哭一个准啊,要求什么都能求的到。
可是现如今这副眼药下去,多疑敏感的宋毅日后却是不能再坦荡的面对宋楚宜了......
李氏满意的勾了勾唇角,笑的有些志得意满。内宅的水深着呢,以为努力练好礼仪规矩巴结老太太就能高枕无忧了?做梦。
她等了整整五年,到今天才开始第一次给宋楚宜上眼药,就是为了能一脚把她踩到底,叫她再也不能翻身。
等着吧,崔氏当年死的急,许多痛苦还没来得及领受。可是宋楚宜却有的是日子尝尽这些冷暖,她总要叫崔氏跟崔氏的儿女都尝一尝当年她所受过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