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李嬷嬷神情惊慌,道:“怎么办,夫人这可怎么办啊,老夫人就要醒来了,她会告诉老爷的!”
萧氏神情却很是平静,坐在梳妆台前,慢慢梳理着头发,闻言从镜子里扫了李嬷嬷一眼,道:“慌什么,这不是还没醒过来呢,还有的是时间。老夫人毕竟年岁大了,谁知道老夫人的病情会不会有个什么反复。”
李嬷嬷闻言神情一怔,接着像是听到了什么可怖的话,脸色煞白,惊恐的往后退了两步,哆嗦着道:“夫人这是要……要……不行,不行,奴婢的命是老夫人给的,奴婢办不到。”
萧氏顿时便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扬声笑了起来,她放下梳篦,转过身来,看着李嬷嬷,道:“一年半前,嬷嬷能在老夫人的药中动手脚,现在说这种话,不觉得太晚,也太可笑吗?”
李嬷嬷浑身一颤,落下了眼泪,道:“可……可这次再动手,老夫人只怕就承受不住,她会死的。”
一年半前,她为了唯一的儿子,一时糊涂,被萧氏胁迫,背主走上了错路,可起码老夫人还活着。这次再动手,老夫人的年岁那么大了,一定经受不住再受次折磨,一定会死人的。
李嬷嬷一脸抗拒,萧氏却笑了起来,道:“她现在活着比死了更痛苦,死了便彻底解脱了,嬷嬷该帮帮你的主子才对。还是,嬷嬷突然良心觉醒,要等着老夫人醒来?到时候老夫人不会原谅你的,我们都得完蛋!我为老爷生育了两子三女,老爷兴许不会要我的性命,可嬷嬷呢,凭借老爷对老夫人的孝心,嬷嬷觉得老爷会放过嬷嬷的家人吗?啧啧,可怜了嬷嬷的小孙儿,快喝满月酒了吧?”
李嬷嬷倒退了两步,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顾卿晚当日便又回到了国公府,翌日一早,她刚起床易容好,就听外头传来丫鬟们的议论声。
她推开门,听了几句,这才知道,原是徐国公今日上朝的路上,遇到了一点意外,伤了腿,虽然不算什么大伤,但却也要养上几日,没能上了朝,反倒告了几日假。
顾卿晚问询一笑,心道大哥的动作还挺快的。
她料定了萧氏听说外祖母很快就会好,必定有所动作,且她应该等不及,很快便会行动。
一来,萧氏心中有鬼,必定担心外祖母万一早开口,她八成会沉不住气。
再来,早下手,还能说是外祖母的病情反复了,若然再等些天,外祖母情况更好,她再动手,便冒的风险更大,更容易被怀疑。
顾卿晚所料不差,也不过是等了一天,这日顾卿晚煎药时,萧氏院子里的丫鬟紫鸢便提着个食盒来了
顾卿晚煎药的小耳房,笑着道:“奴婢见过沈大夫。”
紫鸢不过十三四,却出落的身段极好,脸蛋甚为标志,提着食盒,盈盈福身时,眸若秋水,细腰如柳,水灵灵的模样,颇是让人眼前一亮。
顾卿晚心中警觉,却觉得好笑,这是真将她当男人,用上美人计了啊。
她笑着点了下头,道:“这不是夫人身边的紫鸢姑娘嘛,怎么到这里来了。”
紫鸢见顾卿晚一口道出了自己的名字,只当她平日便留意到了自己,对夫人的吩咐顿时更有底气和把握,提着食盒,移着莲步到了顾卿晚的跟前,道:“夫人念着沈大夫煎药辛苦,特意让小厨房做了两样点心,吩咐奴婢送过来,给沈大夫先垫垫肚子,这离午膳还有些时辰呢。”
她说着打开了食盒,从里头取出一碟子摆放制作精致的茯苓糕来,笑着道:“其实煎药这种事儿,奴婢们都是会的,倒是沈大夫每每不辞辛苦,亲自动手,我们夫人都有些过意不去呢。”
顾卿晚笑着道:“哦?这煎药可是一门大学问,都是那几种药材,分量不对,取出来两根,这药效可能就所剩无几。煎的时辰多了少了,药效也有很大变化,若是寻常的药也便罢了,丫鬟来煎也可。这可是老夫人的药,关乎着我师父的招牌,可轻忽不得,万一丫鬟煎坏了药,耽误了老夫人的病,倒让大秦的人小瞧我大燕,说我大燕都是庸医,那可就不好了。”
紫鸢闻言忙点头,道:“沈大夫说的是,原来煎药还有这么多学问,怪道沈大夫要亲自煎药呢。沈大夫辛苦,这茯苓糕是新做的,味道正好,口感也正松软,沈大夫尝尝?”
紫鸢说着,双颊微红,用葱管一样的手指捻起一块茯苓糕来,送到了顾卿晚的嘴边,眸若秋水的样子,羞涩又期待。
顾卿晚似无所觉般,含笑张了口,紫鸢一喜,正要将茯苓糕往他口中送,顾卿晚便面露几分不好意思,接过茯苓糕,道:“还……还是我自己来吧。”
她言罢,略侧了侧身子,抬起一边衣袖挡着嘴,用了起来。
紫鸢见她颌下动来动去,分明是在咀嚼,不由掩唇一笑,道:“沈大夫真有意思,大男人的吃个东西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如此斯文。”
顾卿晚吞咽了下,放下衣袖,手中果然没了那块茯苓糕,唇边还沾了点碎屑,紫鸢取出帕子,给她擦拭了下,又递了块茯苓糕过去。
顾卿晚如法炮制,再度挡着脸吃下,待紫鸢又送一块,她便摇头,道:“吃饱了,紫鸢姑娘将这糕点留下吧,我一会子拿回去慢慢吃。”
紫鸢倒没再劝,看了看自己的手,道:“这块我都碰碎了,便不放回去了。”
她言罢,自己将手中那块茯苓糕吃了下去,这才提着空食盒去了,很放心的将那盘剩下的茯苓糕留了下来。
顾卿晚方才便碾碎了茯苓糕,仔细辨认过气味,味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巴豆味儿。她看着那剩下的茯苓糕,随意取了一块碾碎了闻,果然是没异味的。
她呵的笑了声,随手便将那块好的茯苓糕丢进口中,眯着眼品尝了起来。
恰此时,药煎好了,顾卿晚刚将药倒出来,李嬷嬷便从外头进来,见顾卿晚还在吃着一块茯苓糕,她目光一闪,道:“奴婢来看看药好了不曾。”
顾卿晚点头,道:“已经……唔……”
她说着眉头一蹙,捂住了肚子,李嬷嬷紧张而关切的道:“沈小神医这是怎么了?”
顾卿晚又直起了腰来,疑惑道:“没事。”
李嬷嬷笑了笑,道:“那小神医便随奴婢过去伺候老夫人用药吧。”
顾卿晚刚想点头,脸色又是一变,捂着肚子弯了腰,表情有些痛苦,接着她便冲李嬷嬷道:“我好像是吃坏了肚子,嬷嬷先伺候老夫人用药,我片刻便去观察药效。”
言罢,顾卿晚捂着肚子跑了出去。
李嬷嬷见她瞬间没了人影,长舒了一口气,快步上前,从怀中摸出一个小药包来,神情犹豫了下,到底一咬牙,将药粉往汤药里倾倒。
谁知她才倒了一点,就听一声沉怒的喝声响起,“你在干什么!”
李嬷嬷手一抖,药撒了一地,她回头就见徐国公脸色铁青,眼神震惊却从小耳房东边摆着的屏风后走了出来。
李嬷嬷怎么都不明白,徐国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她脸色顿时惨白,双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顾卿晚这时候却迈步从外头姿态悠闲的走了进来,看了眼被当场抓包,吓的面无人色的李嬷嬷一眼,道:“国公爷现在应该知道府上老夫人的病,始因为何了吧?谁能想到,老夫人最信任的奴婢竟然狠得下心谋害主子呢,可世上却总不缺这样狼心狗肺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