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民?”朱慈炯面罩寒霜道:“你自称草民,便是还觉得自己是大明的百姓,只可惜你这些年所作所为,用天怒人怨形容亦不为过,大明有你这样的百姓何其不幸!”
李自成笑道:“天怒人怨?若大明前些年有您这样的贤主治天下,百姓安居乐业,天下国泰民安,自成又岂会扯旗造反,即便作乱也是无根之木,又怎么可能有那般声势,要说这天怒人怨,恐怕罪不在自成而在崇祯吧!”
群臣无不皱眉,更想不透天子为何要亲审李自成,这样的逆贼拖到万民祠磨了便是,何必让其在朝堂之上大放厥词。
不过天子行事,一向大有深意,是以一个个闭口不言,静待下文。
丁卫甲刚要开口再斥,却见万岁爷挥手止住道:“这么说来,你直到现在也不认为自己有罪?”
“草民有罪而无错,无功亦有功!”
“有些意思。”朱慈炯奇道:“朕原本打算将你直接送去万民祠,毕竟你那精铁铸像已然运了过去,只不过朕一直对你这个祸国巨寇有些好奇,想要看一看,险些倾覆大明社稷的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没想到,在朕面前你还敢如此大言不惭,如此朕倒是有些好奇,你到底有何言可自辨。”
“草民何须自辨!”李自成傲然道:“人活着不就是为了能有一口饭吃,能让老婆孩子不至于被饿死?谁又愿意在能吃饱能穿暖的时候去冒着杀头的风险去造反,大灾之年,百姓困顿不堪,朝廷不知体恤,反而横征暴敛,百姓没了活路岂能不反!仁义道德、忠君爱国能裹腹否?朝堂之上奸佞当道,地方官员欲壑难填不把百姓当人,百姓岂能不反!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崇祯当朝十几年间,多少百姓冻饿而死,多少百姓被逼的流离失所!崇祯高居庙堂之上,何曾知道民间疾苦!十几年间,乱贼反王层出不穷,李某数次大败亏输,何以出山振臂一呼,便能有数万乃至数十万百姓附逆?说白了,还不是因为百姓苦大明恶政久矣!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草民为了能活下去,为了能为天下百姓谋取生路推翻暴政,何错之有!”
“远的不说,元末之时,大明开国太祖皇帝,追随郭子兴反抗暴元,何也?蒙元乃是异族,心性残暴不把汉人当人,故而天下群雄并起,只不过是太祖皇帝笑到了最后,是以开创了大明社稷至今罢了。”
“好一个猖狂的逆贼。”史可法出列,怒喝道:“就凭你一介草寇,安敢与太祖相提并论!”
李自成哈哈笑道:“有何不敢,草民与太祖皇帝不同之处,无非成王败寇罢了,若非大明天降雄主,安知草名的大顺不能取暴明而代之!如今草民兵败被擒,无非一死而已,千刀万剐也好,磨体炼魂也罢左右不过一死,李某有何惧哉!大明若能如本朝这般国泰民安,百姓能够丰衣足食,自会永享太平,若有一日再现前朝故事,安知不会再有草民这样的逆匪横空而出,解万民于倒悬!”
朱慈炯脸色渐渐变的阴沉,他亲审李自成自然有其目的,为了就是洗刷掉父皇、母后身上的污名,只是如今李自成侃侃而谈,渐渐已经背离了他的宗旨,尽管无形之中将他的威望再次拔高,但这种拔高却是建立在贬低父皇的前提之上,这就实非他原本之所愿了。
但是李自成说错了,从大势上来讲并无错处,尤其还是在朱慈炯知道原本历史的前提下面,尽管取代大明的是满清,但不可否认,李自成确实是有机会的,大明的军队在骨子里面已经烂透了,以至于最后扶持南明的主力多是反王的兵马,这确实不能不说是一个极大的讽刺。
他现在完全可以将李自成叉出去,然后磨成血泥泄愤,但如此一来就有悖于他的初衷,朝堂上的话自有史官记录,这些说辞,到不了明天就会大白于天下,他朱慈炯这个若是让李自成住口,岂非有欲盖弥彰之嫌?所以他只能沉住气听李自成满嘴狂喷,却又无可奈何,可以说,李自成能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做到这一步,即便是死也足以笑傲九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