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状元包厢内,张云文听了陈光先的话倒也不怒,笑了笑道:“陈兄说笑了,诗词歌赋毕竟小道尔,天子弃之也在常理之中,只是此番会考新试,天子让学子自行选经而考,张某多少觉得欠妥,四书五经,圣贤之言乃治世之良方,仅取一门,还让学子自选……如此岂能选出真才实学的读书人……”
“云文慎言呐。”陈光先目光不由自主的撇了一眼包厢门,只见人影绰绰,脸上陡然一变,喝道:“谁在门口鬼鬼祟祟!”
张云文顺目看去,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他父虽贵为浙江布政,但如今身在金陵城,天下脚下,不要说他爹便是对面这位的父亲身为内阁辅臣又能如何?
酒楼清谈本属常事,但不论说什么都要有个度,如他这般在私下议论天子,往小了说最多也就是他胡言乱语,不知所谓,但若是被有心人揪住小辫子,不仅对他更是对他身后的父亲恐怕都会有莫测之祸!
朱慈炯有点尴尬,示意小二敲门,谁承想店小二被这一喝,已然两腿发软,哪里还敢上前,只得自己上前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而入,对着两名脸色已然难看到极点的士子拱了拱手道:“小生黄士奇,北直隶进京赶考的士子,路过此厢,偶闻两位兄台高谈阔论,觉得不无道理,故而略微顿足,打搅到二位的雅兴,还请勿怪才是。”
张云文、陈光先脸色稍霁,他们怕的是听者有心,最怕的还是无孔不入的天眼,现在一听窥听之人也是士子,且风度翩翩,想来出身不差,不禁松了口气道:“黄兄既亦是读书人,不妨同桌而饮,一醉方休如何?”
“正有此意,既然二位兄台不弃,那黄某便却之不恭了。”朱慈炯也不客气,径直坐下道:“我等既都是进京赶考的士子,当以文会有畅所欲言才是。”
张云文欲言又止,实在是刚才他口无遮拦,此刻仍是心有余悸,眼前黄姓士子尽管看起来贵气袭人,但人心隔肚皮,谁能知道此人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是以只是微笑道:“敢问黄兄师从哪位先生?”
朱慈炯肃然道:“黄某幼承师学,拜念台先生,先师故后攻读于家中,倒是未曾再拜先生。”
张云文、陈光先肃然起敬,念台先生可是理学泰斗,开创蕺山学派,当属一代大儒,二人自然不会怀疑朱慈炯所言真假,这年头的读书人没人会也无人敢拿先生开玩笑,这是道统传承,谁敢亵渎先生,必为天下读书人所共弃!
朱慈炯倒也不是信口胡诌,他幼学启蒙,刘宗周入宫教导过些许时日,所以说刘宗周是他老师也算不得错。
“老周,你且去站在门口,小二将本公子的酒送来此厢。”朱慈炯吩咐了一句,他自然看出这二人对其并不信任,毕竟萍水相逢,一上来就指望对他推心置腹,自然是不太可能的事情,安排韩赞周去门口站着,无非就是做个样子,宽二人之心,好让二人能够敞开心扉,直抒己见罢了。
韩赞周自然不敢怠慢,唤过小二,两人退出包厢,轻掩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