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她跑走了。
戏院后台,陈青亭伸着胳膊,旁边几个年纪相仿的戏班子杂工过来给他脱了外头的披挂,他顶着油彩发髻,推开门,江水眠在他化妆的镜子前趴着写作业,却显得很躁,书笔摊了一堆,人歪在桌子上趴着。
陈青亭:“哟,这也叫给我捧场,你都连个座子也不找,我的唱段也没瞧,还来干什么?想让我请你吃饭不成?”
江水眠托腮转脸:“咱们大名角儿哪儿还有空座给我这个啥也不懂的乡下小丫头。”
陈青亭一瞧她就觉得不对劲儿:“你怎么了?”
江水眠蹬了两下腿,瘫在椅子上,夸大事实,只为得到小姐妹的声援:“宋良阁要把我送人了。”
陈青亭压根不信,走到衣柜里拿了件皮毛的外衣披在身上,笑道:“他要是愿意把你送人,那就相当于许妈抠了半辈子,忽然愿意掏三十块大洋买个大项链了。”
江水眠瞧着骗不过他,便把事情跟他说了一遍。
陈青亭摘了头面,笑道:“怎么着,你这不是跟你那‘笔友干爹’写信写的挺乐呵的么?重要的问题是,你爹爹真想去天津怎么办?”
江水眠托腮没说话。
陈青亭道:“他是个武痴。除了天天围着你转,最放不下的就是习武,跟你一起钻研了这么几年。京津是武人的江湖,上海这里哪有什么正儿八经的门派,他或许一直就想给自己立名,有点自己的本事。”
江水眠脸贴在桌面上:“确实。他都能跟栾老不分上下,这本事,哪里用得着在苏州给邻里抓鸡找猫,解围打架斗殴。他教我这几年,也琢磨出了好多新东西。那些武艺不怎样的人都在外面发家致富,凭什么要他隐姓埋名的在这儿。”
陈青亭说起别人的事儿,倒是一套一套:“要不是班主身子不好,我倒也想到天津北京去。上海再有多少银行租界,却不是懂武艺懂京戏的人聚集的地儿。北方更有机会。你就是心里别扭。别拦着他在京津立足成名,也别拦着自己——你到了京津,等几年就能上那边的好大学了吧。”
江水眠脸趴的变了形,嘟囔道:“这会子,你倒是比我看得明白了。”
陈青亭笑:“话说,你不是跟我说过想去英国,想去美国么?你要是去了天津,投靠那位大爷,想出去,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么?”
江水眠眼神呆了呆,道:“是啊……只是现在觉得,出不去了。人哪能说是想走就走的啊。”
二人正说着,忽然有戏班的杂工来敲门,道:“陈小爷,那个姓许的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