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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七,黄道吉日,宜嫁娶。
鄢家迎亲的队伍浩大,光是红包就准备了好几箱,凡是来祝贺的都有银元领,一行人就差把财大气粗刻在脑门上了。
外头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苏雪湄最后看了一眼铜镜中的自己,眉眼染上一丝悲哀,他微微低头,由母亲为自己盖上红盖头。
苏母握住苏雪湄的手,将他一步步领着带下楼梯,“湄儿,这么多年姆妈悉心教导你,就是为了替你择一好夫婿,鄢家那小子一开始虽不靠谱些,但本性不坏,他父亲又是上海政界的一把手,以后你父亲在上海的生意恐怕还得仰仗他照拂。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到了婆家一定要听话些,切不可耍小性子,你是正妻,该有正妻的样子才是,我跟你说的这些你可记住了?”
“嗯。”
“别总嗯,听着闷声闷气的,男人说白了都一个样,就爱会装乖讨巧的,若不是你生的漂亮,谁会喜欢你这性子。”
苏雪湄这么多年早听惯了这些话,他垂下眸子,嘴角牵出一抹苦涩的笑,并不应声。
接下来的一切,苏雪湄都按照程序走,若不是盖头下的小脸没一点笑意,恐怕旁人还觉得这是一对恩爱的璧人。
因为两家距离太近,为了在良辰吉时拜堂,两人需要先坐上婚车在上海滩绕上一绕,苏雪湄头上没戴头饰,红盖头因为材质的原因时不时就会滑下来一些,他抬手调整,纤细白皙的手指如白玉般漂亮。
鄢齐清了清嗓子,试探着开口:“如果实在不方便,可以先把盖头摘下来,到家再戴上是一样的。”
苏雪湄整理盖头的手指一顿,捏成拳头将手放在了腿上。
鄢齐不知所措的挠了下头。
这...这是生气了吗?为啥啊?
前排开车的司机友情提醒:“鄢少,新娘的盖头可不能随便掀,有句俗语您听过没,盖头一掀,祸端必生。”
鄢齐:“都是封建迷信。”
“老祖宗传下来的话,必然有几分道理,况且中途掀盖头还代表对新娘子不重视,可多门道在里面呢。”司机说着说着,忽然讪讪住了口,扭头看了鄢齐一眼,暗气自己为何改不掉这多说话的毛病,赶紧挽回道:“抱歉啊鄢少,您常在美国待着,不知道这些也正常。”
“......多谢提醒,险些犯了大忌讳。”鄢齐哪儿知道这些,补偿性的从兜里掏出一颗糖果,放到苏雪湄双腿之间,“别生气,我真不知道。”
苏雪湄抿了下唇,攥紧的拳头慢慢松开,将糖果握在手心,算是勉强接受了鄢齐的歉意。
鄢齐心里一松,又掏出一颗糖果,剥开糖纸,拿到苏雪湄视线看得到的地方晃了一圈,“咱们的喜糖,要不要尝尝?”
苏雪湄并没有吃糖的欲望,可他嫁到鄢家是要好好过日子的,并不想把两人关系搞得太僵,如果有可能,他希望自己能和鄢齐相敬如宾一辈子。
“谢谢......”他朝鄢齐伸出手。
鄢齐没给他,而是直接将手伸进了苏雪湄盖头里,苏雪湄看着近在眼前的糖果,犹豫的张嘴轻咬住,含在口中嚼。
糖果外皮是一层薄脆的黑巧克力,里面是软弹的菠萝味软糖,口感很奇妙,味道比普通糖果好吃很多。
苏雪湄吃完一颗,舔了舔唇,默默地盯着自己手里这颗,过了会,他指尖一动,将糖果纸皮剥开,往旁边一递。
鄢齐受宠若惊的接过来,捏了半天没舍得吃,临到家门前的时候,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他才赶紧将糖塞进嘴里,嚼了几口费劲地咽下去。
苏雪湄身子骨弱,所以婚礼许多程序都被特意省去了,需要苏雪湄做的事不多,拜完堂就被送进卧房休息。
卧房中燃着壁炉,温度比室外高许多,很是温暖,苏雪湄保持着一个姿势坐在床尾的正中间,手脚依旧是凉的。
他生在后宅,养在后宅,长在后宅,不善与人交际,没有朋友,除了有亲缘的家人,他连所谓的外人都没见过几个,生活圈子小的可怜。
结婚,代表他的舒适圈将被完全打碎,代表他要跟一个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肌肤相亲,同床共枕,代表他要挨个认识那家的亲戚,熟悉对他们的称谓,代表他要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少奶奶,一个主内的贤妻。
这于他是噩梦一般的存在,可他知道,总归会有这么一天,不是鄢家也会是孙家刘家张家,父亲那么爱面子的一个人,断不会一直养着一个未出嫁的哥儿。
这是命,苏雪湄最擅长的就是认命。
不知在房里等了多久,鄢齐终于结束了应酬,被一群人簇拥着推进房中。
“看新娘子咯——”不知谁喊了声。
苏雪湄乍一听到这么多男人的声音,攥着衣角的手紧了紧,极度的不安全感充斥全身。
“停停停。”鄢齐带着笑意的声音传出来,“那脚再往里跨一步我就动手了,我洞房花烛有你们什么事,赶紧滚。”
鄢齐双手顶住门,用力将他们挡回去,反锁
', ' ')('上门,冲着门外道:“哪来的回哪去,恕不远送了啊。”
听到那些人逐渐远去的脚步声,苏雪湄攥到发白的指尖才算松了几分力气,可当他感觉到鄢齐正在朝自己走近之后,那股不安全感又再次涌了上来。
鄢齐俯身握住了苏雪湄的手,小声安抚,“吓到你了?手怎么这么凉,是不是觉着屋里冷?我明日让他们再加一个壁炉。”
苏雪湄盯着自己被握紧的手,不自在的轻抿下唇:“没关系,不冷。”
鄢齐的手很大,温暖干燥,不过才握了一会儿,就将他冰凉的指尖暖的热乎乎的。
“在我面前不用逞强。”鄢齐放下苏雪湄的手,轻捏着红盖头的两边,“我能掀开吗?”
苏雪湄点头。
鄢齐虔诚的捏着盖头往上掀,举个不恰当的例子,他头一次解刨尸体的时候都没有这会儿紧张的厉害。
盖头掀开,鄢齐最先看到的是对方垂下的眸子,那双眼眸从前或许藏过许多情绪,但此刻只剩下一种不安,仿佛他不是将他明媒正娶进来的夫君,而是什么将他强抢上山头的土匪头子。
鄢齐佯装什么都没看出来,淡笑着将盖头放到床边,“湄儿饿了吗,我去给你拿点吃的好不好?”
“我不饿,你不用麻烦......”新婚之夜,苏雪湄不想给人留下事多的印象,尽管他确实有些饿了。
他手指不自觉抚在了肚子上。
鄢齐揉了把苏雪湄的头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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