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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医院的路上,苏雪湄一言不发。
鄢齐开车时抽空瞟了几眼苏雪湄,没觉得怎么样,在他印象里苏雪湄话本就不多,要是一路上喋喋不休那才奇怪。
一直到医院后鄢齐才察觉出不对劲,因为下车时他伸出手想迎一下苏雪湄,结果被苏雪湄冷凝着脸躲开了。
苏雪湄是下意识躲开的,他心里带着气,没有那么好的演技对鄢齐好言好语,但直接拒绝显然有些没事找事,于是他又朝鄢齐搭了搭手。
鄢齐试探的握住他,“生我气了?”
苏雪湄嘴巴微微撅起一个很轻的弧度,虽然努力掩藏了,但还是无意识地露出了自己的不满。
“鄢晚那丫头你不知道,鬼精鬼精的,她坑我的事可多着呢,我......”鄢齐的声音逐渐变小,到最后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因为他看到苏雪湄逐渐变红的眼眶。
苏雪湄收回手,重新坐回车里,别过头不看鄢齐,“你是他亲哥哥,她不会记你的仇,只会觉得我这个嫂嫂不好相处。鄢少爷,我只想好好在鄢家生活,不想得罪人,下次不要替我做决定了,好吗?”
说着说着,话里都带了哭腔。
鄢齐跟着钻进车里,慌张的手足无措,他最怕人哭了,更何况还是苏雪湄哭!
“不是说好了叫齐哥哥吗......”话刚说完,鄢齐就想伸手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这说的什么屁话,也太不合时宜了。
苏雪湄用手指蹭去眼角的泪,可眼泪越擦越多,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么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了。
方才鄢晚的事只是骆驼背上的一根稻草,无足轻重,可偏偏是让他溃败的最后一根。
鄢齐是个聪明人,很快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温柔地将他搂进怀里,手掌轻拍着他的背,“你是不是一开始就很不想嫁给我。”
“不是。”
“说实话。”
“我谁都不想嫁,可我能做主吗。”苏雪湄不知在朝谁撒气,“你们男人可以娶好多个姨太太,喜欢了就宠着,不喜欢了就晾着,自然不懂我们离家嫁到你们那儿是什么滋味。”
鄢齐没说话,默默将他搂的更紧了些。
苏雪湄脸埋进鄢齐脖子里,抽噎着哭了良久,哭着哭着就哭远了,连小时候养的那条小黑狗都哭上了,也不知它死的时候有多难受,竟会懂事到拖着一副病躯跑出去,不死在家里。
等苏雪湄情绪平复些了,鄢齐才开口表明立场:“我只会有你一位夫人,你可以不信,但——”
苏雪湄摇摇头,小声打断他,“对不起,你不用给我承诺,方才是我迁怒你了,我不在意你娶不娶姨太太,真的,我方才说的那些话你不要往心里去,我只是...我可能只是......我也不知道了。”
鄢齐没有问苏雪湄为什么不在意自己娶不娶姨太太,因为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他不想戳破这层窗户纸。
苏雪湄吸吸鼻子,从鄢齐怀里出来,“我想去洗个脸。”
“我带你去。”
“这是你工作的医院吗?”
鄢齐打开车门,轻嗯了声,牵着苏雪湄的手将他扶下车,“我在骨科,有点血腥,常有受伤的农民工被送过来,就不带你去看了。”
“有多血腥?”
鄢齐云淡风轻:“锯胳膊锯腿算血腥吗?”
“......”苏雪湄神情复杂的低下头,默默盯向自己被鄢齐牵住的那只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鄢齐放开苏雪湄的手,失笑道:“害怕了?”
“没有,你是救人的,我怕什么。”苏雪湄倔强的将手牵回去,短短几秒手心里已经出汗了。
鄢齐捏了捏他柔软的手掌心,将细汗全抹去,“怕是正常的,我第一次也很怕,跟我拿锯子的老师上手术台,看到病人都得扶着床站,腿都软了。”
苏雪湄抬眸:“那现在呢?”
“现在成拿锯子的那个了。”
鄢齐摆出了一个锯木头的姿势。
苏雪湄脑海中蓦地出现清晰的血腥画面,他压下嗓中的腥涩,弱弱的别过头道:“别说了。”
见苏雪湄吓得看都不敢看自己,鄢齐扑哧一声乐了,“逗你的,哪那么多人需要截肢,走,带你去我科室瞧瞧。”
苏雪湄抓住医院门口的栏杆,浑身都是防备,“还...还是算了,齐哥哥,先带我看病吧,看完我们去看电影。”
鄢齐憋笑:“好。”
*
身上一磕碰容易留痕迹本身不是什么大问题,鄢齐之所以这么紧张,是因为他留美实习时曾遇见过一个严重的凝血功能障碍者,身上极其容易留下淤痕,车祸导致腿部暴露性外伤,反反复复在医院折腾了三个多月都没好透彻,最后因为付不起住院费回家疗养,结果一周后就死于伤口感染。
苏雪湄身体孱弱,大病没有小病不断,要是有凝血功能障碍,哪天需要动手术,可真不敢想后果。
“齐哥哥,齐哥哥..
', ' ')('....”
诊室里,鄢齐被叫回了神,苏雪湄坐在医生对面的椅子上,正求助的看着他。
“先去抽个血。”医生重复了遍方才的话,将写好的单子塞进苏雪湄手里。
苏雪湄苦着一张脸,简直把不想抽血写在了脸上。
年迈的医生哈哈一笑,这小男生长得白白净净漂漂亮亮的,看着年纪不大,但也不能是怕抽血的年纪了,没见过这么大还怕抽血的,“抽血是抽血,打针是打针,不一样,小鄢啊,快带你夫人过去吧,结果出来我电话通知你。”
鄢齐笑着应下了,“多谢刘主任。”
苏雪湄也冲医生礼貌的点了下头:“谢谢您,回见。”
两人拿着单子出去,刚走出诊室门,鄢齐就被几个小护士团团围住。
“鄢医生,您怎么有空来我们血液科了,不是在休假吗?”
“您后天有空嘛?北平的贺先生要来上海演出,我买了两张戏票,不知道鄢医生后日有没有空一起去看?”
“我也买了,是包厢,不如鄢医生跟我一起去吧!”
鄢齐摆摆手,想把苏雪湄揽过来跟大家介绍一下,一回身苏雪湄离了他三米远,正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看笑话呢。
他无奈的啧了声,“湄儿,过来。”
苏雪湄看了他两眼,慢吞吞地移过来,动作略带犹豫。
他鲜少见人,有些惧怕人多的场合,尤其惧怕像现在这样一过去就会被盯着瞧的场面,他觉得浑身不自在。
苏雪湄下颌紧绷,被鄢齐搂住后才悄悄放松了些身体。
最前面的小护士一见苏雪湄立刻眼前一亮,“诶,这位小少爷是鄢医生的朋友吗?以前从没见过,长得真是俊俏。”
上海滩也算帅哥美女云集,但好看到这个地步的绝对屈指可数,走廊静了片刻,几个小护士眼神都直愣愣地盯着苏雪湄的脸瞧。
忽然,不知谁轻嗤一声:“一看就是哥儿。”
苏雪湄本来就僵硬的表情闻言更是一僵,目光准确的锁定了人群外路过的那个男人,神情无辜。
小护士抱着胳膊,分毫不让的怼回去:“王医生,大清都亡了,收收起你的封建思想吧,以前歧视女人现在歧视哥儿,真不懂你那些书都读到谁脑子里去了,咱们医院保洁阿姨都比你明事理。”
另一个小护士紧跟着道:“哇,王医生竟还没被辞退,难不成现在医院也需要动物表演了。”
鄢齐松开苏雪湄往前走了一步,脸上笑意消失殆尽,专属于上流社会贵族强悍的压迫感席卷而来,任何人都相信,他碾死这位王医生,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苏雪湄手指悄悄从后面点了点鄢齐的腰,小声提醒:“齐哥哥,这是医院,别多生事端。”
鄢齐回头,蓦地泄了一口气。
是,不能医闹,等哪天他结束休假来上班,穿着白大褂揍他一顿就不算医闹了,顶多算同事之间的一点“小摩擦”。
阴沟里的老鼠见不得人,先堵在洞口等以后慢慢处理。
“既然碰上了就跟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苏雪湄,也是我的新婚妻子。”鄢齐搂着苏雪湄的肩,“喜糖我下午差人送到医院来,到时候一定要赏光多领几份,还有事,先走了。”
小护士们听到‘新婚妻子’几个字,心脏啪叽一下碎了,“鄢医生你居然真的结婚了,我还以为是谣传......”
“我也是......”
她们迅速整理好心情,“真是相配,郎才...呃,郎才郎貌!”
苏雪湄不好意思的笑笑:“谢谢。”
鄢齐没多耽搁,告别众人,领着苏雪湄去了抽血的地儿。
苏雪湄知道自己躲不了这一遭,排队的时候只好努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那些姐姐人真不错,长得也漂亮。”
“比我漂亮吗?”鄢齐什么都要争一争。
在苏雪湄眼里,鄢齐肩宽腿长,脸型刚毅,浑身腱子肉,简直跟漂亮沾不上一点边。
不过哄哄自己老公也没什么。
他看着鄢齐假笑一声,昧着良心道:“你更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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