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 说了这么多, 其实是因为大少爷被这破天气折磨地快没脾气了, 没有暖气的北方实在是太冷了, 直让人冷到骨子里头!对于如今“娇生惯养”的大少爷来说, 出门变成了一件极具困难的事情,更加糟糕的是,林葳蕤的手和脚因为不耐寒,受了寒气还生了冻疮,那种又痒又痛的感觉,实在是颇为折磨人,江坤赶紧请了京城最好的大夫来,给开了点药膏,每日细细抹上,老大夫估计是地道的北方人,没见过在北方(襄城)长大还这么不耐冻的,也没当回事。
林葳蕤心里冷笑,没听过意识会影响物质吗?我一理科生都听过,大少爷心想,还不准让别人脑冷从而导致了体冷啊!
可惜油腻腻的药膏涂上了,也没半点用。大少爷没办法打算磨刀霍霍科学自救了。好在他之前在这书里头看到有一个专治冻疾的药酒古方,干脆破罐子破摔研究看看,反正他现在对芥子空间的药材非常熟悉,充当一个无证医师完全妥妥的。
他这正悠哉地看着书琢磨回去奉天就捣鼓药酒呢,兀得见着找上门的何雎时,刚刚在京城大出风头的林葳蕤先生莫名有了心虚,毕竟,他好像醒来后就只顾着张罗宴会的事情,反倒把这位北大校长的同窗给忘了个一干二净了,更别说他那农学院和厨学科的事情了!罪过罪过。
所以当何雎时见到林葳蕤堪称和颜悦色地将自己请为座上宾,还让小厮去把厨房里新烤的地瓜和糖炒栗子端出来招待他,可以说是非常受宠若惊了。
这何雎时心里也是苦啊,在他任职期间,学校被教育部三次下令说要取缔合并就算了,他的学生还闹了两次□□,关键这第二次的□□还惊动了警察厅,最后的后果便是把总统府的脸面往地上踩!他这位置看着还稳,但一旦总统大势,分分钟就得被撸下台。其实作为一名还算有点责任感对母校有着情怀的先进老青年,何雎时要不是为了不让北大被解散,老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这校长的位置谁想做就让谁去做好了,简直吃力不讨好,学生有一半是官僚子弟,学风不正,好不容易他上台后整顿了一番有了些见效,这群学生又因为思想“觉悟”太高了去闹□□。教育部还整天以经费不足赖账,不拨钱,老师的工资发不了怎么整?老师也得生活呀,没钱吃饭谁还有心思上课,学校的日常经营维系不了,还整天被上头游说合并解散,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他好不容易找了外援,想借这位北大出身,名气又大的学弟他改良粮种的技术来顶住上头的压力,结果转头人家就不幸遇袭昏迷了。这几个月来,他可是差点愁白了头发,既要到处呼吁各界人士筹钱办学,又要安抚内部的师生别瞎捣乱,这林葳蕤的事便拖了下来。
“不用,不用麻烦了,”何雎时赶紧摆摆手,“我此次来就是同你商量商量咱这开班授课的事情怎么整……”
林葳蕤首先是道歉,然后便说,“雎时兄,此前我昏睡了数月,既错过了同你的约定,也耽搁了学校的教学,不知学校如今怎样了?”林大少将烤得金灿灿的地瓜推向他,企图以美食表歉意。
有凤来居大厨水平的地瓜自然同外头小摊贩卖的完全不一样,那地瓜一个不到成人巴掌大,烤熟的地瓜紫皮微皱带些微的焦,对半切开了一道口子,因为皮薄和火候刚刚好,一撕就能整个外皮都弄下来了,露出里头绵软金黄的薯肉,遇到空气瞬间散发出一股雾气,香气扑面而来,一口咬下去,温度刚刚好不烫嘴,那滋味跟蜂蜜一样甜!
大冬天的缩成一团吃烤红薯,别提多自在舒坦了!一开始摆手拒绝的何雎时最终还是禁不住美食的诱惑,抛开矜持双手捧着开吃,这一吃,那叫一发不可收拾,何雎时甚至差点忘了正事!
何雎时三两口吃完一个小地瓜,才继续说,“这事如何能怪你呢?人没事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我从报纸上看到火车爆炸的时候,还颇为你担心,这年头兵荒马乱的,谁还没个意外,更别说葳蕤你这是跟在叶大帅身边了!至于学校……”
林葳蕤看出了他欲言又止,相来是近来不如意得多,“雎时兄不妨直言,此为我母校,若有能帮得上忙的事情,葳蕤定当尽力帮扶。”
何雎时听他这话忒感动,表现为又吃了一个地瓜,用布干净手,才把这几个月来的烦心事一一说与他听,末了感叹一句,“教育总长天天说没钱,我看是国家没钱,但那些当官的哪个没钱?教育是百年的事情,一个民族不重视教育,不重视孩子,就没有未来,他们怎么就不懂呢!”他这话说的半真半假,其实北大被人要求停办自然是有一些自身的原因在里边,但是林葳蕤也没有点破,而是顺着他的话往下说,“雎时兄说的对,什么年代都不能荒废了教育,既然教育部无法拨教学资金,那我便以校友的名义为北大捐献一笔吧。”
何雎时完全没想到还有这么个惊喜在,他忙把放在糖炒栗子的注意力转移,改为热情地握住林葳蕤的手,“葳蕤这话可当真?”不过他转念一想,又觉得没准人家只是意思意思捐一下,自己这么失态反而会让人下不了台来,虽说若是这样难免有些失望,不过蚊子再小也是肉啊,所以他又收敛好了表情,连说了一番感谢的话,才假做不经意地问道:“不知葳蕤打算捐款几何?”
林葳蕤拿起一个阿福拨好的栗子放入口中,绵密焦甜的口感让他微微眯了眯眼,然后轻描淡写地说了一个数。
他出的话可把原本坐在椅子上的何雎时给惊得,立马失态地站了起来,“你说多少!……万大洋?”中间的数字的他咬得格外轻,生怕林葳蕤听到了立马反悔。
林葳蕤笑了,他点了点头,“几万两大洋能做的不多,但除了暂时支付先生们的工资和给学生买书外,冬天到了,教室里也得多添点煤炭取暖。”
何雎时跑了一趟,从未来的农学院那里拿到了一笔办学巨款,有了这笔钱,北大估计能再撑几年,撑到真正大规模出人才的时候,直到变成真正的大学首府。
出了钱的林大款自觉心安了一些,几万两大洋花出去也一点不心疼,毕竟他那两间饭店的盈利在外人看来是无法想象的,在国外五年也颇有积蓄,虽然在某些时候比如宰大款比较小气,但是在某些方面又非常大方,全看他的心情好坏。他又问了何雎时,“不知雎时兄对我的安排是什么?我尽量配合。”
何雎时如今看着林葳蕤就跟看送钱的金娃娃一样,哪里还对有要求啊,“你看怎么安排比较好?”
“农学这门课虽不说多深奥,但若是我直接讲田野实验讲改良杂交,没有基础的学生怕是听不懂,我此番回去后,会专注实验室研究,不如你挑几个人随我到奉天跟着学习,回来再同学生们上课,正好这时候学生也快放假了,刚好错开。至于那个厨学科便算了吧,毕竟我起码未来几年都会待在奉天,院长之职恐怕也是做不得数了。”林葳蕤苦笑。
若是在之前,没有发生双桥的爆炸暗杀案,或许未来几年国内都会迎来一战换来的黄金时期,从前的各方势力虽然各自为政,但也恰好形成了一个分裂的微妙平衡,直到巴黎和会的召开。但这个平衡是非常脆弱的,一旦有人想要挑起事端,吞吃某一方,局势就会开始危险。他南下的时候,叶鸿鹄已经派人在边境同东瀛人打了起来,这次出来的代价他也早早跟人谈好,回去后就要老老实实待在奉天。大少爷虽然喜欢随心所欲,但也不是任性的人,所以北大这边应下的差事也只能因为这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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