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被围在中间的,是公园里一架秋千。一位很年轻的小姐,正坐在秋千上悠悠地晃着,视线往下低垂,一门心思编着手里一个花环。她梳了两条长长的辫子,脸上还透着少女的圆润,身体却又很单薄,穿了一身淡绿色的两截式衣裙,跟在微风里翻飞的柳絮一般,叫人可怜可爱。
谢方思不由地多看了两眼,心想,我倒不记得有看过她的电影,若是在电影中看到这样的形象,我也要喜欢上的。
她刚要走开,边上却挨过来一个四十岁出头的女士,拦在她跟前。那女士穿的是利落的西装西裤,嘴唇很薄,脸架子又很方,睁着一对铜铃似的牛眼,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问道:“你是哪一家公司的女演员?我像是没有见过你。”
谢方思猜想她大概是电影公司的员工之流,道:“我不是女演员,是来给人送东西的。”说着,将手里装鞋子的袋子,提了一提。
那女士看看她又看看袋子,才相信了似的,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因她是电影公司的员工,谢方思便问道:“劳驾您,请问德美电影公司的白可怡小姐,现在什么地方呢?”
那女士这才挑着眉头,露出一点惊讶的神态,道:“哦!原来你是给密斯白送东西。她在公园的西面,也是正在拍摄。”
谢方思道了声谢,就要往西面走。那女士又追上来,这一次倒是带着很亲和的笑容,盯着她又看了半晌,忽而从口袋里拿出一张裁得很小巧的名片,上头印着黑色的铅字“德美电影公司王馥梅”,向她递过来。
殷切道:“小姐贵姓?对拍戏有没有兴趣呢?如今上海电影行业里,漂亮的女影星多不胜数,可是像小姐这样清丽秀美之流,除却一个童小风,也找不出第二个来了。小姐要是有意,很可以做个尝试哩!”
谢方思简直在心里好笑,心想:真把我拉到镜头前,你就知道,找我去演戏,那真是再失败也没有的决定啦!
因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她也窘得很,连名片都没有收,就给推脱了。好在那王馥梅女士邀她入行的意向,也不如何坚决,见她没有接受,也就走了。
谢方思一路往西面走,不过多时,果然又看见一处人群,围着一把西洋式的长椅。白海棠穿了学生式的蓝布上衣和黑裙子,脚上一双黑皮鞋,正坐在椅子上娴静地看书。
她这样的打扮,勾起谢方思许多年少时候的回忆,险些看痴了。
正是这时候,身边响起一道男声,他是压着嗓子说话的,只是离得很近,可以听个一清二楚。那道声音难掩激动,道:“密斯白实在什么打扮都好看!穿精致的洋装就显得贵气,现在穿成女学生的样子,也清纯脱俗!”
那种字里行间流露出的倾慕之意,若不是正在拍摄,他怕是很有可能要鼓掌呢!
谢方思难得好奇,很想知道是哪位先生发出如此盛赞,便往声音源头的方向看去。
在她的左手边近处,果然是站着两位年轻的先生,都是很时髦的西式穿戴。其中一位清瘦一些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秀气的眼镜,一瞬不瞬地,只管盯着白海棠的方向看。在他边上的另一位先生,却百无聊赖似的,将两手插在西装裤子的口袋里,无意间扭头,与谢方思的视线碰个正着。
谢方思在他转过脸来的瞬间,心里就是一惊,直觉在哪里见过他似的,说不出的眼熟。
作者有话要说:助理1:噫!李先生咋又......
助理2:走了走了,我们去恰饭吧。饭比狗粮好恰啊!
李言:......
谢方思:(微笑)
☆、第6章
她这一边还在拼命地思索,那位先生却露出一个微笑来,向她颔首道:“又见面了,谢小姐。”
他一流露出这样文质彬彬的儒雅神态,谢方思恍然间便想起他来,也是讶异万分,惊奇道:“唐先生,真巧!”
他们二人已经说起话来,可与唐易文站在一起的那位男伴,仍旧兀自沉浸在梦中女神的拍摄之中,半点余光也不愿意分出来。唐易文对于好友的痴迷,大概心里很有数,也不打搅他见到偶像的兴致,往谢方思的方向走近几步,消无声息更换了闲聊的对象。
他微笑道:“我现在终于相信有缘论了。我今天原没有出游的计划,被朋友硬拽出来看人拍电影,想不到能够再遇见谢小姐,这固然是很巧。只是我若说出一桩奇遇来,那才真是无巧不成书,很能体现出一点缘分来了。”
谢方思对他的印象不坏,便也往下问道:“是什么奇遇呢?”
唐易文道:“在我细说之前,要问一句,谢小姐的大名是不是叫做方思呢?”
这一问,可真叫谢方思震惊了,连话也忘记说,只是下意识地楞在原地,呆呆地将唐易文望着。
唐易文唇边的笑容更深,甚至溢出呵呵的轻笑声,接着道:“那么,想必我是说对了。你大概要奇怪是什么缘故,这正是奇之所在了。前阵子,我去探访一位刚从首都大学毕业的学弟,他为纪念毕业的缘故,将系里的毕业合照挂在墙上,我无意间一看,竟在上头找到了谢小姐。”
他说着,一双笑目更是落在谢方思身上,“我出于好奇,便向他问了几句,这才知道你也是同年的毕业生,且专业成绩名列前茅。我那位学弟说起你来,话语间是很钦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