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此时有外人观看,定会被其专注的容颜所打动。
浓密的睫毛微垂,借着明亮的灯烛光,仔细检查罐内的馒头状况,再三确定后,方才用油纸小心盖在瓷罐口,再用细麻绳绕了两圈而后捆住,绝无半丝缝隙。但这样还不够,在其上,苏涟漪又用棉布再次包裹了一层,方才安心。
当为保温用的棉被盖住所有瓷罐后,涟漪这才放松了一些,微微叹了口气,接下来需要的便是耐心等待。
一切都做好,涟漪这才有时间好好打量这帐子。
帐子可以算是豪华,帐帘用金线绣着花边,桌椅都是上好梨木,就连那灯烛也都是雕工精美的纯铜灯具。但再豪华的帐篷也是帐篷,非宫殿!
帐篷有何用?军队用来行军打仗、安营扎寨;牧民用来方便迁徙,放牧羊马。但受人敬仰的圣女为何如同牧民、军队一般居无定所地住在帐篷中?只能说,圣女对于她背后的“主子”来说,仅仅是一个工具。
换句话说,这个圣女在奉一教并没什么重要的地位,只是被推到前台的一个戏子罢了。
玉容……
涟漪想到那个谜一般的男子,脑海中浮现出当日玉容被抓后,似笑非笑的表情。也许,在玉容身上可得到更多的消息。
想到这,苏涟漪猛然被一个念头惊醒——玉容未做任何防护措施便进入了病患的营帐,又恰巧碰到病人病发,会不会已被传染!?
无论怎样,这个玉容千万不能有所闪失,潜意识的,涟漪觉得若玉容死了,这营地必会有天翻地覆的变化,而她混入奉一教营地的心思就白费了。加之,四名卧龙村的村民死的死、昏迷的昏迷,她根本得不到任何与病情相关的有用信息,若玉容真不幸染上,也不算一件坏事。
打定了主意,涟漪便收拾了木箱,出了营帐。
门外,孙嬷嬷站在帐子门口。
“孙嬷嬷,这么晚,您老为何不去休息?难道是圣女找我?”涟漪惊讶道。
孙嬷嬷赶忙挤出笑容,“不是,圣女已经歇息了。”心中暗想,听说圣女又选了两名“贴身侍卫”,这个时间想来正在快活。
“那是……?”涟漪佯装惊讶,其实内心已经知这孙嬷嬷是圣女派来监视她的,怕是最近几日都会于她“形影不离”吧。
孙嬷嬷笑得尴尬,“是……哦对了,老身怕小涟姑娘还有什么需要,事关紧急,老身在便随时候着,以防小涟姑娘找不到用的家伙事儿。”当看到涟漪提着的小木箱,立刻转移了话题,“小涟姑娘已做好药了?这是要去给人治病?”
夜色的火把光照在涟漪温婉的笑容上,更显恬淡。“这药,最快也要两天两夜的时间,卧龙村的村民已服了我刚刚开的汤药,祈祷上天可以让他们多撑两天。而我现在要去玉护卫的营帐。”
“玉护卫!?”孙嬷嬷大吃一惊,“小涟你找玉护卫干什么?”心说,玉护卫可不是人人都可接近的。
“我怕玉护卫真的染病,虽我今日来到大营,但也能看出玉护卫对圣女大人十分重要,若玉护卫有个三长两短,想来圣女大人会很伤心吧。”涟漪一字一句,慢条斯理道。
孙嬷嬷一下子为难住了,按理说,没圣女的允许是不能随意接近玉护卫的,但小涟说的又十分在理。瘟疫如何可怕,她早就见识过,最好的解决方法便是请示圣女,但此时的圣女正在……
“我去为玉护卫检查下,仅此而已,”涟漪道,“即便是圣女大人知晓,也会批准的。”
孙嬷嬷转念一想,也是这么回事。如今只要这小涟姑娘开口提出要求,圣女便全部答应,那为玉护卫检查之事,圣女应该也能同意吧。
“小涟啊,今日已经晚了,别说圣女大人已歇息了,怕是玉护卫也睡了,咱明儿白天去怎样?”孙嬷嬷道。
“这病症来得急,一天之内,卧龙村四人便死了两个,明日如何谁也不猜不到,今晚我能抽出时间,明日也许就没了时间。”涟漪道,这是实话。
孙嬷嬷最后挣扎了下,“好吧,小涟你跟老身来。”
说着,便引着苏涟漪向离圣女营帐不远的帐子而去。
夜很黑,无月,好在沿路满是照明的火把。
涟漪脚步很慢,一边走一边暗暗回头,总觉得有人监视她。不过转念一下,便释然——孙嬷嬷不也在监视她吗?就凭她此时敏感特殊的身份,若不被监视才是怪事。
想通了后,涟漪便不再纠结此事,安安心心地跟在孙嬷嬷身后,向玉护卫所在的营帐而去。
一个火把照明死角的暗处,有一人藏身与此,一双锐目仅仅盯着那抹高挑的倩影。
那人双眼深邃,在黑暗中更是有种莫名神秘之感。他不喜欢笑,但此时唇角却淡淡勾着,有着连他自己都未发现的温柔。
玉护卫所在的营帐,漆黑一片。
孙嬷嬷与小心看守玉护卫营帐的侍卫们低声交谈后,便到帐子门口,小声询问,“玉护卫,奴婢是圣女大人身侧的孙嬷嬷,您休息了吗?”
回答她的是一片死寂。
孙嬷嬷皱了皱眉,回头看向苏涟漪,“小涟姑娘,玉护卫怕是睡了。”
涟漪微笑,“叫醒就是。”
“……”孙嬷嬷无语,“小涟姑娘,玉护卫……可不是普通的护卫。”委婉道。
涟漪提着木箱上前,“孙嬷嬷别担心,若玉护卫睡了,我便简单检查便是,您可以在门口等我,也可以跟我一同入内。”
说着,也不等孙嬷嬷做出什么反应,已撩帘子入内了。
孙嬷嬷吓了一跳,愣了一下,刚想跟进去,只听见漆黑的帐内传出一声低吼,犹如被吵醒的危险猛兽一般——“滚!”
孙嬷嬷后背吓了一身汗,但小涟已经尽到了帐子内。最终,孙嬷嬷还是没有勇气跟进去,心中暗想——小涟啊小涟,无论真心还是假意,孙嬷嬷我已劝你了,是你自己非去老虎嘴上拔毛,也怪不得我,你自己送死就好,我就不去了。
想着,孙嬷嬷仿佛没听到玉护卫的咒骂一般,走到一旁,找了张凳子坐下休息,老实等待小涟了。
……
帐内很黑。
好在,奉一教营地的帐子都是统一规格,其内的布置也十分相像。即便光线不足,涟漪还是成功找到了桌子,摸到灯台下放着的火石。
一声脆响,火光从小到大,越来越亮。黑暗的帐内也慢慢变得明亮起来。
涟漪将木箱放在桌上,像床上看去,只见,那名为玉容的年轻护卫笔直躺在床上,身上严实地盖着被子,一双眼却恶狠狠地盯着她,满面愤怒,仿佛下一刻便将她挫骨扬灰一般。
“你到底是什么人?”玉容额头青筋暴起,声音从紧咬的牙缝中挤出。
涟漪有些不解,白天捉捕玉护卫时还未见其有如此大的愤怒,为何现在暴怒如此,还……有些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