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他看在眼中,楚枫也看在眼中,马市的重要性,没有人比他们更加清楚。
可是现在,她怎么能轻易做出关闭马市的决定?!即便是为了逼迫荒原人去寻找解药,他也无法原谅。祁老将军用了数年光阴,一点一点地在荒原人心目中建立的信任,极有可能因她这次的行径而土崩瓦解!
程垚还未有裴月臣想得深远,他的焦虑更多是在眼前的事情上。“裴先生,我实话实说,此次事件我须得上奏,杨大人那边肯定也会上奏。”程垚盯着裴月臣,“我担心的是,杨大人若将下药一事稍加渲染,在圣上眼中,将军恐怕会有谋逆嫌疑,到时候事情更加难以收拾。”
作为驻守边塞的大将军,给府尹下药,确实怎么看都是谋逆的行径。裴月臣痛苦地捏了捏眉心,问道:“杨大人那边可有楚枫下药的确凿证据?”
“应该没有拿到证据。”程垚仔细回想,“将军端了茶水给我们,我因为没喝,所以只有杨大人是喝了茶水之后昏睡过去,但这事并不足以证明下药的人是将军。”
“程大人预备如何上奏此事?”裴月臣问道。
程垚不适地清了清嗓子:“我既然没喝茶水,自然就……不知晓此事。”
裴月臣望着他,感激道:“多谢程大人。”
程垚不自在地摆摆手:“眼下不是说这个时候,杨大人那边怎么办?”
裴月臣眉头紧皱,道:“杨铭是惯弄笔墨,善用春秋笔法之人,即便没有证据他也会让圣上对楚枫起疑心。”
“我也是这么想。”程垚忧心忡忡道,“但是将军也不是肯去说软乎话的人。”
“不行……”
裴月臣突然起身,因为他意识到从昨日到今时,已完全足够杨铭写完奏折再派人送出。情势危急,他心急如焚,连向程垚告辞都顾不上,他起身匆匆朝外行去。
程垚本以为他要去找祁楚枫,转念又一想,难道他要去找杨铭?以裴月臣的身份,即便去找杨铭,杨铭又怎么可能听他的劝,万一起了冲突,裴月臣身上还有伤……想到这里,他便急急追出去:“裴先生!裴先生!”
院外,春星抱着筐毛豆,一会儿看见裴月臣匆匆出来,一会儿又看见自家公子追了出来。“公子,怎么了?”她莫名其妙问道。
“看见裴先生了吗?他往哪边去了?”程垚问道。
春星拿着毛豆,往西面的游廊一指:“他往那边去了。公子,你……”她话未说完,程垚已从她身边擦过,朝西面赶过去。
“……你,先吃早饭呀,还没洗漱呢。”春星低声叨叨,摇了摇头,接着剥她的毛豆。
程垚顺着游廊直追到将军府马厩,刚进马厩,便看见一袭青衫从他眼前掠过,裴月臣已纵马奔出府去。
“他、他……他去哪儿?”奔过来这一小段路已让程垚上气不接下气,喘得话都说不利索。
马倌有点懵,摇头道:“军师没说,上了马就走了。”
程垚头疼,挥挥手:“你!去把他追回来。”
“啊?!”马倌更懵了,“程大人,您莫为难我。军师骑走的是府中最好的马,军师的骑术又好,小的肯定是追不上的。”
“这……”程垚急得想捶墙,“帮我备马。”
待程垚骑马出了将军府,早已不见裴月臣的踪迹,他只得凭着猜测先往杨铭府邸疾驰去。至杨铭府邸之后,向守门府兵打听裴月臣可来过,府兵说这一日还未曾有人来过,程垚这才稍稍安心心,揣测裴月臣大约是去了军中寻祁楚枫,遂回到府中。
谁知整整一日过去,祁楚枫回了府之后,裴月臣仍未回来。
“裴先生不是去军中寻你吗?”
看见祁楚枫一脸焦急,程垚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太对。
“他没说他要去何处吗?”祁楚枫皱眉道,“你和他说了什么?”
程垚语塞。
“快说!”祁楚枫厉声催促,“月臣身上还有伤,万一出事怎么办?”
“就是说了……实话。”程垚只好道,“他已经先知晓了关闭马市的事情,他来追问我,我也只能说实话。”
祁楚枫胸口一闷,恼怒地盯着他:“说了多少?”
其实觉得自己也没错,但不知怎得,被她眼睛盯着,程垚莫名气短:“该说的都说了。”
“你……”祁楚枫气不打一处,想揍程垚,又得硬生生忍住,“最后说了什么?他究竟会去何处?”
“最后,提到杨大人会对你不利,他就急匆匆走了。可是……”程垚一把拉住急急抬脚欲走的祁楚枫,“我当时也担心,所以追到杨铭府邸,问了看门的人。看门的人说没有人来过。”
“他没去找杨铭?”祁楚枫不解,“那他会去何处?”
“所以我才会以为他去了军中。”程垚也不解,“他既未去找杨大人,也未去找你,那他会去何处?”
“你还来问我!”
祁楚枫勃然大怒。
程垚立在原地,讪讪地想说什么,待他正要说的时候,抬眼才发觉祁楚枫已经走了,只得长长叹了口气。
月臣没有去军中,没有去杨铭府邸……祁楚枫一面急急前行,一面在心中快速地判断,既然是阿克奇来找他,那么他有可能去了归鹿城;也许是去了马市,也许是去了军所,又或者去找邓黎月,所以才会耽搁这么久未归。她决定先去归鹿城看看,同时也派侍卫到附近的各条道路搜寻。
还未行至府门口,便听见崔大勇在高呼:“军师回来了!回来了!将军,军师回来了!”
月臣!
祁楚枫眼睛一亮,奔向府门,正好看见暮色之中,马背之上,裴月臣的身子微微倾斜着,明显已是力不从心,随时会从马背上滑下。
“月臣!”祁楚枫快步迎上前,抢先替他拉住了马缰,焦灼地望向他,“你没事吧?你去了何处?”
裴月臣面色苍白之极,体力不支,几乎是从马背上滑落下来,幸而祁楚枫扶住,他才堪堪站稳。
“月臣,月臣!”祁楚枫焦切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