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又皱着眉头向聂秋介绍道:黄盛。
对,面前这个人正是方岐生的师弟,黄盛。
聂秋点了点头,不卑不亢地打了声招呼,你好。
要是说方岐生一看就是那种不好惹的类型,那黄盛就恰恰相反了。他看着好像和那种被宠坏的小公子没什么两样,身上带了点傲气,对其他人都低看一等,又偏偏不经世事要是这么想,那就大错特错了,他和那些小公子相同的只有倨傲顽劣这一点,其他的都不大一样,尤其是说一不二,从不找人帮忙这一点。
毕竟,他的武功在魔教里都是前几名,完全没有找别人帮忙的必要。
魔教前教主,方岐生和黄盛的师父常锦煜,当初就是途经黄府,偶然遇见了娇生惯养的黄盛,意外发现他在习武方面天赋异禀,只是稍稍一点拨就能学得通透,当即便把人拐回了魔教,收为了自己的关门弟子。
黄盛总结道:长得挺好看,眼光太低了。
方岐生将残风剑从木桌中抽了出来,剑身和桌子摩擦间发出了一声闷闷的声响,他翻过手腕,把重剑横在了桌面上,面无表情道:你没事干来霞雁城做什么?
他又添了一句:有事就说,没事就滚。
你动作太慢了。像你这样子,找到猴年马月才能把人找回来?所以我只好亲自去找了。黄盛也不看他,饶有兴趣地看着聂秋,说道,你觉得他怎么样?
聂秋不动声色道:方晟生吗?
黄盛听他口中说出这个名字后,倒没有意外,眼中的情绪一掩,脸上显出些戾气来,嘴角偏偏还带了一点笑,是啊。
很客气,人挺好的。聂秋老老实实说道。
方岐生嘴角一抽。
黄盛那头更夸张,一副吞了苍蝇的表情,这才终于转过去看了一眼方岐生,他竟然说你很客气,还是个好人。
你们是商量好了膈应我的吧?他喝下一口茶,像是要把喉咙里的那根卡得他变了脸色的鱼刺吞下去,随即站了起来,朝门外走去,你出来,我有话和你说。
聂秋是有意说出方晟生这三个字的,他看出黄盛是要试探他,就遂了他的愿,说出了方岐生的假名,也就是告诉了黄盛,方岐生并未告诉他自己的真实身份。
所以黄盛要同方岐生讲重要的事情时,就避开了聂秋。
他虽然和方岐生不对付,但是在魔教一事上,却从来没有过意见相左的情况。
方岐生面色不改,坐在原处,用那双泛着微微冷意的眼睛深深地看了一眼聂秋,才站了起来,说道:我没胃口了。你吃完之后就先回去吧。
聂秋点了点头,方岐生便把残风剑插回匣中,将剑匣往身上一背,和黄盛出去了。
看着方岐生离去的背影,聂秋无意识地抚了抚手腕处的痕迹,一桌的饭菜摆在眼前,他却也是失了胃口,硬吞下一口饭都觉得是味如嚼蜡。
方岐生最后留下的那个眼神,让聂秋还以为自己是暴露了什么。
难道刚刚做得有些刻意了?
那些灼热的视线在方岐生离开后又粘在了他的身上,聂秋本来就没有什么胃口了,又被人看着,所以随意吃了一些东西,将肚子填得半饱之后,留下银两,也离开了。
他顺道吩咐了小二抬几坛子酒上来,便上了楼,回了房间。
第24章 、烈酒
头发还有些湿,聂秋顺道让刚把酒坛放下的小二把已经冷了水的木桶抬下去后,就推开了窗户,倚在窗边看着窗外已经完全暗下来的夜色。
他还没点上灯,住的房间又在四层,下面的人群熙熙攘攘,倒也没有几个注意到他。
晚风渐起,不温不凉的微风拂过聂秋的发梢,没过多久就将头发吹干了大半。
聂秋垂着眼睛看着街边的几盏纸糊的灯笼,浅黄色烛光叫人有种身子都暖和起来的错觉,他往常不曾有真正闲下来的时候,即使是像这般倚窗而望,脑中都堆满了让人心烦意乱的事情,他又是那种细致认真的类型,这时候就总是会一遍遍地想,一遍遍地推敲
然而这回聂秋却是什么都没想。
既然祭天大典还有那么一段时间才会举行,他又何必在此时庸人自扰?
他抚了抚垂在肩上的黑发,柔顺光滑的长发在指尖流过,感觉到原本湿漉漉的头发已经干得差不多了之后,聂秋就回身把烛灯点上了。
烛火缓缓地摇曳,将房间内都蒙上了一层浅浅的火光。
黄盛啊。聂秋心中念道。
他没想到这么快就会见到黄盛。
他不大记得清死在自己刀下的人,对黄盛的印象却是很深刻。
聂秋记得黄盛是一学就会的那类天才,可惜和方岐生不同,他自己对学武一事不够上心,所以方岐生即使天赋普通,十年下来却比黄盛的武功高上了一截。
如果不是遇见了常锦煜,他现在大抵和个寻常公子没什么两样虽说黄家家底深厚,但也没有聂家那般厉害,顶多就算得上是偏远城镇里富贵一些的人家,家族前几代本来都是平民,所以也没有家规那类严苛的东西,黄盛家里的都是老实淳朴的人,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还常常接济一方的百姓。
可惜最宠爱的小儿子被魔教教主看上了,连哄带骗地拐去了魔教。
那火哪是聂秋或者正道人士放的,分明是黄家自己放的火。
他从来没有后悔过自己的所作所为,也不想为自己做任何辩解,但黄盛那件事上,确实是他理亏了,所以在皇帝要和他对峙的时候才一个字也没办法反驳。
聂秋敲在桌面上的手指忽然一重,猛然响起的闷响让他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黄盛这一世还没有死。
自从他重生之后,上一世的种种回忆就经常和这一世发生的事情在他脑中交叉,聂秋甚至有时候觉得自己硬生生被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还在上一世,做那个囚在笼中的傀儡,而这另一部分则在这一世,他挣脱了笼子,却对着与之前完全不同的大千世界不知所措了。
他以前没有和黄盛交流过,今天一见,聂秋却发现,一旦他把自己的身份从正道之中脱离出来之后,对其他人的看法却都不太一样了。
就他今日的所见所闻来看,黄盛这个人并没有做错什么事情。
离黄府的那件事还有几年时间,一切都还没有发生,也还没有任何预兆。
聂秋摇了摇头,伸手将一旁的酒坛子拍开了。
他要的是最烈的那类酒,所以泥封一开,醇厚浓郁的酒气就在房间内散开了,聂秋之前唯一喝过一次酒就是在二十四岁那年,祭天大典的前几日,他一个人在聂家,找了个凉亭,自顾自地喝了一些。
不过那一回喝的酒比较清冽,不似这次一般浓厚。
也不知道自己醉酒之后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只希望不会太过失态。
聂秋倒了一些酒在碗中,晃了晃酒碗,借着烛光瞧着那缓缓转动的漩涡,想到,他理应不对自己的酒量抱太大希望,只希望到时候不会吐得到处都是。
只是闻了闻酒气,聂秋都觉得头晕,颇有些醉醺醺的感觉。
想来黄盛也不是那种话多的人,三言两语就说完了事情,所以聂秋没有等太久,过了一会儿后,他的房门就被敲响了。
夜风一吹,将酒气吹散了大半。
聂秋放下酒碗,几步走过去开了门,门外果然站的是方岐生。
方岐生闻见那股酒气,边和聂秋往里走边问道:你不会是已经自己喝了一些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