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的店小二办事很利索,收了碎银之后就笑呵呵地给他们二人收拾出了一间房。
落座,沏茶,两人的面前摆上了热腾腾的茶水,等到做完这些后,店小二便悄然离开了。
聂秋这才终于抬眼正视了月华,见她的情绪也渐渐稳定下来,也就不和她绕弯子,直截了当地问道:我与姑娘不过泛泛之交,你选择会孤身一人来找我,应该是为了覃瑢翀吧。
雾气氤氲,他看见月华眼底泛起零星的欣赏,大抵是觉得和他说话不用太费力。
是的。月华的眉眼仍然是锋利的,她明明只是偏了偏头,垂眼望来,聂秋却莫名觉得那股锐气、那股难以遮掩的进攻性竟然褪去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温软的模样,我确实是为了他而来,我之所以来找聂公子,是有一事相求。
覃公子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吗?既然如此,他为何不直接向我开口?
聂秋瞥见月华的嘴唇轻微地颤了颤,后槽牙咬紧了些,似乎是在犹豫,又似乎是因为某些难以启齿的原因而愤恨,她的沉默持续了一会儿,很快做了决定,没有让聂秋等太久。
因为,他并不知道我来找你了。她说道,他以为我只是出去散散心。
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聂秋有点惊讶,他以为月华是在覃瑢翀的授意下前来的,既然有覃家作为后盾,月华能够顺藤摸瓜,一路打听着来镇峨府找他,也不奇怪但是覃瑢翀既然不知道,那么月华到底是如何知晓他在镇峨的?又是如何从远在天边的霞雁城顺利抵达此处的?
聂公子似乎很疑惑。月华端起茶杯,吹开面上的那一层薄雾,吹开起起伏伏的茶叶,放到唇边轻抿一口,润了润嗓子,说道,我稍后会解释的,但是我想先让你听听我的请求。
他以前从未注意过这个混迹于风尘中的女子。
在归莲舫的时候,他的关注点只在覃瑢翀,还有陆淮燃、沈初瓶这两个得力干将上。
现在看来,覃瑢翀身边的人,好像一个二个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啊。
聂秋颔首示意:请讲。
我知晓聂公子与步家有牵连,也知晓凌烟湖底的那些水尸,是你和一位灵魂久久滞留此地的冤魂携手镇压,最后洗净了冤屈,让它们安安心心地转世投胎去了。月华淡淡说道,聂公子不必紧张,这些话,覃瑢翀从来没有和我说过,是我自己知晓的。
她不等聂秋提出问题,继续说道:我的请求是,希望您能够用铜铃招魂引鬼。
招魂引鬼,和覃瑢翀相关,那也就只剩一种可能性了吧。
聂秋想,谢慕当初说的果真没错,覃瑢翀的夙愿永远也不可能实现了。
从皇城一别,覃瑢翀去寻他一心牵挂的那个人之后,聂秋和他就再也没有过往来。
聂秋虽然没有特地去打听过覃瑢翀的消息,但是也能够猜到,他此时正处于茫然悲伤的状态中因为,只要结合谢慕的那句话,谁都能猜到,覃瑢翀的结局肯定并不理想。
然后,现在的他能够清晰地从月华的话中捕捉到一个关键的信息。
覃瑢翀所喜欢的那个人,早已辞世,所以月华才想要让自己招魂引鬼。
值得吗?这样的念头在聂秋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这个不显山露水的风尘女子,分明就是喜欢覃瑢翀的,却还要为了他来恳求自己?
而且,还是为了让覃瑢翀再去见他喜欢的人一面?
尽管如此,聂秋也不准备说出自己的疑惑,这些东西是她决定的,和自己毫无关联。
若是为了覃公子,我也许会选择一试。他缓缓开口,然而,他从来没有向我提及过此事,我也就当作不知道。更何况,我接下来还有要做的事情,来不及再去一趟霞雁城了。
他这就算是拒绝月华的请求了。
月华听罢,意外的平静,或许是因为她已经下定了决心,所以便不再犹豫。
我不会白白浪费聂公子的时间,希望你能够相信我,我会开出你没办法拒绝的条件。
她这么说着,手肘抵在桌面上,双手交叠在下颚处,语气如常,没有一丝的高傲,趾高气扬,有的只是全然的平静和自信,让聂秋逐渐意识到她确实是动了真格。
以及,确实藏了什么底牌,让他没办法拒绝的底牌。
聂秋的神情微动,说道:愿闻其详。
月华思索片刻,从袖中摸出一个锦囊,然后从里面取出了一个东西。
是一片染血的布料,血迹凝固成了暗红色,明显是很久之前留下的了。
这是,聂公子当初留居覃府的时候换下的衣物。月华解释道,虽然很抱歉,但是我偷偷切下了一角,将血当作寻物的媒介,以此来追寻你的踪迹,所以才能够抵达镇峨。
偷拿别人换下的衣物这件事暂且搁下不提。
寻物。
聂秋记起,他曾在谢慕和徐阆的口中听到过这个词。
徐阆留下的那本古籍中并未记载寻物的方法,只记载了寻人、卜卦的方法。
这就是月华的底牌?这就是她之前说过的稍后解释?
她身后到底有什么背景?覃瑢翀知不知道?
聂秋重新审视面前的女子,出言问道:敢问姑娘是何身份?
我姓田。月华推开椅子站了起来,微微俯首,敛眸作了一揖,我认为,聂家的人应该对这个姓氏并不陌生吧,即使,你已经与聂家断绝来往。
聂秋感觉呼吸变得冷冽起来,好像饮下冰水,喉咙深处都是冷的,他忍不住问道:那么,在我五岁那年,来到聂府,为我算了那一卦的天相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