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孚敬是在深夜里突然被抓的。
他甚至没来得及发出求救的声音, 就直接感觉脖子后面一凉,然后下了诏狱。
与此同时, 浙党中所有被查明涉事的大臣都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了自家府邸之中, 有的人甚至到了第二天中午, 都没有被家眷发现失踪。
虞璁坐在殿内,听着副指挥沈炼的低声汇报, 漫不经心地抬眸看向侧处坐着的沈如婉。
“其他人都好说,”他慢条斯理道:“只是这张孚敬……”
怕是要留他一条狗命, 等着鹤奴回来了再亲手给他一个了断。
沈如婉仿佛想到了什么,只起身道:“陛下,虞统领临走前曾叮嘱过微臣,如果真的查明此案, 将张孚敬下了那诏狱的话, 务必查明后杀之示众,不必犹豫。”
虞璁点了点头,给沈炼使了个眼色。
锦衣卫默不作声的行了一礼, 直接退了出去。
那么,事情就可以这样以稀松平常的方式,来进行一个并不符合他预期的收尾了。
从前三番五次敲打他张孚敬, 还不是念了从前这位扶植幼帝夺权的旧情。
没想到最后主意打到自己头上,也真是失了智。
扣的帽子, 自然与威胁皇权无关。
这京城上下,哪怕是内侍监的人,都不能听到有关炸船之事的半点风声。
不管虞璁本身是怎样的状态, 虚弱也好强大也好,在所有人面前,皇帝的这个形象,就必须是百毒不侵而又固若金汤的。
这一点在嘉靖七年的时候,就已经对锦衣卫上下都强调过了。
在现世的时候,他曾经看到过这样的一个资料片。
人如果落在海里了,最忌讳的就是身上有伤口。
血的味道会引来鲨鱼,而鲨鱼会试探性的咬一口。
人本身的肌肉和蛋白质组合,是不符合鲨鱼的需求的,鲨鱼也会在咬一口以后停止进攻。
但是这些血液会不断的扩散到海里,引来更多的鲨鱼。
而人就会死在他们一口口的试探里。
其实这个真实的事情,完全可以影射到整个大明朝的历史里。
一旦露拙,可能一开始还没有,但之后的连环试探就会不断进行打击,最后让被攻击的人失血而亡。
张孚敬被下了狱里之后,直接赐了哑药。
手印按在了供状上,所有亲属和下属一概被审问和盘点,凡是同谋者一律驱逐出去。
与此同时,急令伴随刑部的高官直接空降浙江温州府,将前后直接一网打尽,没有放过任何人。
七月流火,八月授衣。
女心伤悲,殆及公子同归。
虞璁看完这一行,慢悠悠叹了口气,起身靠近那静置的冰盆,想要再多触碰些凉意。
也不知道他们两行人都如何了。
自己在这宫里批完公文批项目,批完项目看标书,几个月下来感觉跟个扫描机一样,一目十行的功力突飞猛进。
有时候大概是忙糊涂了,会看着看着迷迷糊糊睡过去。
而笔尖的墨会顺着那扬起的角度落下去,在折子上晕开一团墨渍。
大概是冰盆放的有些少,皇上打瞌睡的时候也不太安稳。
他依稀记得,忘了是哪一年,陆炳和虞鹤还天天在这殿里陪着自己。
那个时候自己没事就粘在陆大人旁边,冬天的时候直接把他当暖炉窝在怀里,可是后来天气渐渐热了,也就自己趴冰凉的桌子旁边写折子了。
陆大人虽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时也不说什么,却暗中让黄公公再去加一盆冰来。
皇上批折子批到一半,突然感觉怎么有点冷,直接头也不抬地唤正在看书的陆统领过来。
于是某人默不作声的起身走过去,心满意足的继续做暖炉。
“陛下?”
“陛下!”
虞璁猛地醒了过来,看向眼前的黄公公。
对方明显也被皇上吓一跳,陪了个不是道:“陛下,船队回来了。”
“船队?”
虞璁愣了下,还没缓过神来:“什么船队?”
“南京那批的第一列宝船!”黄公公解释道:“是在天津靠岸的,卸了不少货物回来,还带了几个金发碧眼的色目人!”
“什么?”
皇帝直接站起来道:“叫礼部尚书把他们迎过来!”
这个时候严世藩不在,只能找新上任的尚书了。
“等等——新的尚书是谁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