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想要离开本土的,都必须找官府开具文件,并且必须带在身上——那便是所谓的路引。
官兵们在路上看到闲逛的百姓,如果盘问出是本地人还好说,若不是本地人还没带路引,那是要坐牢的。
——也正因如此,只有门路处处通,跟官府能打好关系的大商人能够携家带口的往京城来,真正需要的流动人口却被禁锢着,还被钉在老地方种田。
虞璁听到这话,坐在龙椅上想了半天。
这都是老祖宗们留给自己的一番心意啊。
可以说脏话吗?
这前几辈之所以这么设定,是因为他们需要稳定政治。
农民们安安心心的种地,国家就能稳定许多。
问题就在于,之前的地都被藩王们占了,可如今的农田已经悉数归还,国家税收也在不断恢复。
皇帝想了许久,才郑重道:“我觉得,可以开启新的一轮全国降税了。”
他把赋税的改革交给了王阳明和杨一清,重点在于把实物的税收都转化成银两,加强全国的货币流通。
但是当务之急,是在巩固农耕的基础上,推动商品经济的发展。
资本不发展,科技就进步的慢。
虞璁知道,等再过二三十年,可能就有第一批资产阶级出来,到时候自己的儿女们又得费一番手腕,完成新一步的调和。
可眼下,如果不能带动全国富裕起来,自己也不可能去安心打仗。
他最期望的,就是能看到国富民强,同时又政治昌明,无风无雨。
总的来说,这个方向应该是没有错的。
眼瞅着国子监的工作即将收尾,杨慎总算松了一口气,想找老朋友杨一清去喝喝茶。
没想到杨王两位大人都忙得脚不沾地,听说午饭都只是匆匆扒了两口。
你们两也有今天啊。
杨慎忍不住一笑,示意那满脸为难的小吏不必过去通报了。
多亏皇上分来的这些新抄录使,整个修书的进度都快了许多。
因为《永乐大典》中已有对工、农、医三科的修撰,加上文思阁和几大藏书楼的倾囊帮助,国子监只花了大半年的时间,就完成了第二道的精修和第三道的统修。
杨慎呼吸着难得的清新空气,伸了个懒腰,突然想写两首诗庆祝一下。
他一扭头,却瞥见陆炳站在那里。
“陆——陆统领?”他被吓得心里猛地一抖,条件反射地想起那天陆大人面不改色抹脖子的场景来。
想当年自己被打屁股的时候,他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啊。
“杨祭酒。”陆炳示意道:“请随我来一下。”
他并没有解释太多,杨慎也并不敢问什么,便跟着他上了马车,心思忐忑的看着车窗外风景奔驰而过。
这大白天的……总不会审问我贪污什么的事情吧。
没想到这马车跑了许久,才终于到了地方。
陆炳吩咐小厮扶杨大人下来,领着他略走了一会,才到了之前皇上画定的地方。
“这里是——”杨慎左右一望,见无数的工匠在忙碌着修筑之事,怔道:“这里是未来的书院吗?”
“不是书院。”陆炳简单的解释道:“陛下说,这个是大学。”
“大学。”杨慎看着这还未成型的宽广地带,突然笑了起来:“好名字啊。”
“皇上说,工医为要务,可助实业兴国,”陆炳不紧不慢道:“故以乾坤之行,建阴阳鱼二院。”
“在十年以后,将有两个太极图,镇在京东京西,一是工医之学,二是艺文之学。”
杨慎回过头来,若有所思道:“艺文?”
难道陛下有意,在国家强盛安定之后,再发展琴棋书画之类的东西,让士子们研习修身?”
当真是顾虑周全。
“杨祭酒,”陆炳温和了神情,看着这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道:“陛下今日仍在三大营中忙碌,只令微臣来此处引您看看。”
“不知——您是否愿意,做这工科大学的校长?”
杨慎愣了下,颇有种再次被命运眷顾的感觉。
他曾经以下犯上,曾经被逐出宫城。
眼下,自己不仅可以再度回到国子监,还将主持这更为宏大气派的大学,看着它一点点的成型吗?
这——当真是千秋之功业!
陆炳见杨慎有所动容,便领着他在这宽广的空地上散步,在他恍神之际,将每一处的作用、图书馆的设立、操场的用途,种种奇思妙想都说与他听。
杨慎时不时的点头,沉浸在思索之中,忽然眼眶就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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