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题一副字, 下级官员想着法子求取, 恨不得砸出和王羲之真迹一般的价钱。
当铺里上好的翡翠坠子,到了某些人跟前, 只要八文就能取走。
这些法子就如同他们在墙壁砖缝地窖里百般藏宝物时一样,花样可以写出一百种来。
关于这些事情, 他们知道,虞璁也知道。
从前的嘉靖帝对严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只是由着他主持朝政,自己坐享其成, 暗握全局而已。
如今的虞璁事事亲为, 已经颇有些力不从心了。
这冥思库连着十日,黑板上的大红字改了又改,国库的收纳清点也不断更新。
有了这些钱, 起码赋税上可以缓个三年,让老百姓们能有更多的时间筑造台田,深挖鱼塘, 不急着种庄稼来应付官吏的追查。
哪怕免三年赋税,某些地方恐怕也会有贪官照收不误, 回头还得托巡农使查清之后,再枭首示众。
当下更重要的,是检查清楚, 他们还漏了哪些人。
大概是暑气过重,皇上又四处奔波,近来总觉得有些不舒服。
可是冥思库十日已过,看似又恢复了平静,光是硬通货核查之后,都收获了四百二十六万两之多。
这些钱,完全是各省各地的官吏们吸饱民脂民膏以后,再吐出些来供奉上级。
还有许多的字画、文玩、珠宝、珍奇,都悉数送进了那冥思库。
不知道是哪个小厮,竟然还硬生生的捆了只白鹿塞进去,让小家伙在库房里嚎叫了一晚上。
赵璜再陪着皇上去国库的时候,两人都怔了许久。
这里虽然不是金碧辉煌的设计,也没有凡尔赛宫那样的精雕细琢,但是光看着无数箱真金白银摆列在眼前,也足够震撼了。
就类似于突然闯进了某个银行的钱库一样。
虞璁忍着跳进钱池里游两圈的冲动,只叹息了一口气,慢慢道:“那些翡翠雕的白菜,玛瑙、鸡血石磨刻的杏子李子,你还是按照从前的那些规矩,该怎么拍卖怎么拍,不要有任何纰漏。”
赵璜还被满目的金银翠玉看的有点傻,只缓缓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总感觉自己中暑的状态越来越差了。
怎么这太医院递的药没什么用呢。
虞璁直觉头胀气短,躺也不是坐也不是,坐在冰盆旁觉得冷,离了又觉得热。
这是伤风么?
皇上默默的思念了一会儿阿司匹林,吩咐鹤奴再把陆炳找来。
陆大人一见皇上脸都红扑扑的,心里就多了几分担心。
“陛下,要不先回去睡一会吧。”
“等会睡……”虞璁头疼道:“你听我讲完,下午够你忙的。”
这贪官的事情,其实锦衣卫那边一直拿捏的透透的。
这一次因为要看冥思库的进出情况,还特意又誊抄了一份,就等着比对还有哪些人没有吐赃。
这些人当中,只拿过几十两几百两炭敬的,暂时没时间管他们。
但是那些吃了不少又宁死不吐的,不能由着他们来。
虞璁知道这种事拖不得,便又仔细吩咐了几句,才拖着身体回了寝宫,沉沉睡了一下午。
鹤奴发觉他身体微烫,恐怕是有些低烧,忙唤了最好的太医来重新拟了方子,又帮忙擦汗照顾,知道傍晚才略微降温。
“陆炳回来了吗?”虞璁再开口时,声音有些沙哑。
“还没有。”鹤奴担心道:“陛下,要不把会议推到明日,先休息一下?”
“推了就没机会了。”虞璁翻了个身,瘫在床上喃喃道:“现在锦衣卫在跟他们抢时间,比是找得快还是藏的快。”
到了晚膳的时候,陆炳还是没有回来。
虞璁虽然脸色有些不太对,仍坐稳了喝完粥,心里思忖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晚点,你在御案前垂个纱帘,不要让他们看清楚我的神情。”虞璁咳了几声,示意黄公公端碗川贝雪梨汤来:“就等着陆大人了。”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陆炳见虞璁跟小孩儿似的抱着粥碗等他,忙上前连礼都没有行,只急切道:“身体如何?”
“好多了。”虞璁用眼神示意鹤奴先出去,不紧不慢的胡扯道:“估计今晚睡一觉就好,没有大碍——东西都备好了么?”
“全部齐了。”陆炳点头道:“现在去传召他们三人?”
“嗯。”
皇上随时叫人进宫的这件事,如今像是有些见怪不怪了。
但今天这三个人还没碰头,每个人心里都已经开始打起了算盘。
他们知道皇上为何叫自己来,也知道他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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