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60节</h1>
罢,罢,死就死吧,如今百姓受苦,大明江山风雨飘摇,自己有心力挽狂澜,苦于没有伯乐。若能让自己实现抱负,听命于公主也无妨。况且公主与太子乃是一母同胞亲姐弟,日后帝位依旧是太子的。
“卿家请起。”柳娘动了动袖子,太子会意叫起他。
又让钱龙锡坐下,安静听他分说。钱龙锡原本是内阁次辅,长于政事,又在定海卫戍守多年,有军事经验,当真是文武双全之人。柳娘听他讲述《平乱十条》十分有见地,最关键的是由操作性,切合实际。不像之前那些折子,空话大话一堆,逻辑就是道德好就是能力好,说话做事比柳娘这个长于深宫妇人之手的公主还天真。
听他说完,太子道:“卿果真有实才,孤受教了。父皇本就有意起复卿家,只是事处突然,未来得及办。孤身为人子,自然要为父皇办好。”
“臣惶恐。”钱龙锡面南而拜,跪地听旨。
高启潜出列,高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尔定海卫执役钱龙锡……浙江布政使,兼领兵事……勿负朕望。钦此。”
钱龙锡狠狠叩头,原本以为能谋一副职终老就是大幸,没想到居然是封疆大吏。兼领兵事!这个年月,手上有兵,比什么都强!钱龙锡余光看着太子和公主含笑的脸庞,倒是生出了知遇之恩的感慨。
他日太子登基,他定当忠心耿耿,以报皇恩。
“卿家请起,今日出来得久了,孤与姐姐先回宫。温卿家与钱卿家是旧相识了,代孤送钱卿家回府吧。”太子起驾,两名死而复生的大臣躬身相送。
钱龙锡手持圣旨,看着这晃眼睛的明黄色,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恭喜稚文兄,高升一省布政使,封疆大吏啊,可喜可贺。”温体仁拱手道。
“昨日笼中囚,今朝堂上宾,圣心难测啊。”钱龙锡长叹一声,看了看周围,小声问道:“何以公主辅政?”
即便在刚才的会面中,看似太子出面,可钱龙锡能感觉到真正做主的人是公主。钱龙锡愿意匍匐在脚下,大半冲的是太子的尊位。他也担心万一君权旁落,他这个走公主路子出来的封疆大吏,能不能拿到“合法营业执照”。
温体仁摇摇头,没说话只指了指房顶,道:“天意。”
钱龙锡一噎,温体仁这人圆滑狡诈,心机深沉,想从他嘴里掏出干货是不可能的。钱龙锡翻白眼以对。
第109章 公主命
太子移驾, 并非秘密行事, 京城势力犬牙交错, 很多人子太子出宫就知道了消息。
探望过钱龙锡之后, 柳娘和太子由宫中內侍、宫女簇拥着, 分别上了马车。马车在大街上缓缓行走, 这里是监狱,少人来往,大街上只能听到马蹄清脆的回响声。往日宫中贵人出行也要净街的, 并无异常之处。
走到拐角的时候, 仪仗队已经走进去一半, 等到太子车架刚过, 箭矢就从两边屋檐上激射而来。
“保护两位殿下!”高启潜大喝一身, 反手抽出腰间长刀, 几乎轮成一个圆,挡住四面八方射来的箭支。高启潜身为宦官,亦遭人恨,想要他命的人也不少。
那批人明显训练有训, 进退井然, 很有军中风采。一轮长箭远攻过后,从屋檐上跳了下来,与太子、公主护卫混战。沉水守在公主车驾前, 抽出马车边上的双刀,左右开弓,和冲上来得人战成一团。
这些人先用箭支远攻, 尔后冲上来把太子和公主车架分成两段,分别派人击杀。来人犹如潮水一般,黑压压的一片,不知后面还有多少人。沉水等人组成小队,且战且退。
来人一刀砍在马车上,却发出金属交击的脆,怒道:“马车有铁板!”
一位首领模样的人用刀撬窗户,其余几人帮忙,一用劲,窗户整个掉下来了,露出里面铁铸的板子,无拼接痕迹,刺客们无从下手。静默一会儿,这些人在外面高喊,“公主殿下受惊了,臣等救驾来迟,请公主殿下移步安稳之处。”
接连喊了几声,里面都没反应,而今长街上只有他们簇拥着马车,刚刚拉扯的四匹良马受惊挣脱奔逃,公主就在里面。他们的任务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撬不开马车怎么办?
“火攻!”头领一声令下,马上有人从怀中取出火折子,脱了外袍做引子点燃,尔后又把把车上拆下来的木头点燃。马车就算是密闭的,但肯定有通气孔,用烟熏就能把娇生惯养的公主熏出来,到时是生死是总有个说法。
这些人正在忙碌,头领却突然喝止道:“别动,你们听。”
众人侧耳倾听,发现长街一片安静,太子那边也没有动静,他们明明分成两拨,把太子和公主隔开分别行事的。
“不好,中计了,撤!”头领再看这密闭无声的马车分明是个陷阱,马上反应过来,领着人就往外撤。
正在这时,新的弓箭手已经从两侧的房顶上站了起来,高声喝道:“缴械不杀,缴械不杀!”长街另一头,一对骑兵气势汹汹而来,为首的穿着飞鱼服,腰配绣春刀——锦衣卫!
头领见势不妙,反手就砍翻了自己身边人,喝道:“该尽忠的时候了!”
这是事情不成就要自杀啊,然而不是每个人都这么忠心的,见头领挥刀向自己人,众人开始反抗。屋顶上的弓箭手和远处的锦衣卫还没动手,他们就自己杀了个片体鳞伤。头领简直不要命了,最后见锦衣卫已到眼前,自己也杀不完说有人,最后跳出战圈,利落自刎而亡。
等到长街战场上都控制住了,柳娘才牵着朱慈烺的手从武军都督监大门走出来,身边跟着高启潜、沉水他们。柳娘也不坐轿乘车,慢慢走过这染血的路面,走过自己残破的马车,走到拐角,太子车架也被砍得七零八落,护卫死伤许多。
“弟弟,你看见了吗?”
“乱臣贼子!乱臣贼子!”朱慈烺气得浑身发抖,若是说这场刺杀是为了报复公主,那么连太子一起刺杀是为了什么?杀了年长的皇子,好让他们扶持一个幼主,任由他们摆布吗?
“看,他们不仅恨我,也恨你。只要不遂他们的意,就是昏君乱臣,见朝堂上弹劾不起作用,占不到大义名分,就想着杀人为快。这就是大明的朝臣啊。”柳娘嗤笑,道:“弟弟,真的只有我们相依为命了。”
“大姐姐!”朱慈烺半抱着柳娘,激切道:“大姐姐不要怕,烺儿保护你!”
“姐姐不怕,姐姐也会保护你的,你要快快长大,咱们姐弟一块努力,好不好?”柳娘低头对朱慈烺微笑,送他先上了马车。
送走太子,刚刚来救援的锦衣卫骆养性,单膝跪地请安。
“回禀公主,刺客皆已拿下,击毙三十一人,俘虏十九人。內侍伤亡十人,是为伤亡十一人。”
这次出宫来的人除了沉水、高启潜几个是心腹之外,其他都是别人的探子,柳娘有心算无心,这些人也都被他们的主子抛弃了。
“好,乱贼枭首,审清楚背后主使。”柳娘吩咐道。
“臣遵命。”骆养性抱拳应下。骆养性乃是武职世家,其父骆思恭因得罪魏忠贤被排挤,他们一家也失去了世袭的武职。待崇祯继位之后,柳娘童言童语向皇帝推荐了骆养性,他这才承袭了父亲的世职,昨日刚刚升官,做了锦衣卫佥事,正四品。
“定光何在?”柳娘又问。定光是她的旧臣,原本安排他跟在杜勋身边节制锦衣卫,而今杜勋已经启程去了锦宁前线,兼职间谍工作,定光顺理成章成了新的节制锦衣卫的人。然而定光是內侍,注定做不得指挥使。指挥使一职,柳娘打算在两个佥事蔡吕林和骆养性中选取。上有定光挟制,中有两人竞争上岗,下有十四所千户用命,锦衣卫算彻底掌控在手上了。
“定公公带队搜捕逃脱逆贼去了。”骆养性答道。
“嗯,你很好,好好干,日后前程可期。”柳娘勉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