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71节</h1>
柳娘也参加了宫宴。知道自己身份不同,怕吓着这些人,柳娘出席之时,特意舍弃了凤冠霞帔,一系衣裙亮相,衣裙乃是仿照汉时曲裾的裙子,以淡雅朴素为尚,柳娘并不愿抢了这些人的风头。
参加宫宴的诸位命妇、闺秀,只见一位身着淡绿衣裙的高挑女子缓步进入正厅,也不见她如何张扬,如何华丽,却能感觉周身淡淡威严。柳娘受礼之后安静坐在一旁,并不随意发表意见。
旁边就有闺女和母亲小声嘀咕:“镇国公主殿下也不像外面说的那样,美丽又高贵,当真令人羡慕。”
“闭嘴,不要议论贵人。”命妇就要有见识的多,真以为坤仪公主不说话就是和善了吗?那是没见她发火的时候,天津卫海边的土地都是红的,谁敢小瞧这位掌政公主。
因特意下令不让命妇闺秀们穿诰命服,院中一水儿的花红柳绿,留仙裙、襦裙、袄裙、褙子、比甲,色色争辉,各式衣裳首饰,配着各位美人,柳娘看的赏心悦目。
等到宴会正式开始,周皇后便令各家闺秀展示才艺,柳娘兴致缺缺的看着,并未出现什么惊才绝艳之人。有柳娘在,也没有哗众取宠,故意引人注意的。至于什么不小心泼水陷害之类的,开玩笑,在国宴上出岔子,活腻味了吗?
一场宴会,并不能看出什么,只看闺女们在众位贵人的高压下,能不能从容平淡、冷静自持。
柳娘端坐右上首,不一会儿,高启潜就过来了。
“爵爷,可是太子殿下有吩咐。”沉水站得稍远,见他过来赶紧招呼道。
“沉水姑娘也拿杂家打趣,殿下恩典,杂家岂敢骄狂。沉水姑娘如旧唤一声高公公就是,若能得一声高老哥,咱家再欢喜不过。”高启潜如今身居高位,倒把以前的轻狂浮躁都改了。以前是没有保障,今朝有酒今朝醉。现在已经爵位加身,过继儿女,若无差错,百年之后可寿终正寝。这样大好的形势,高启潜如何不为身后名着想,再谨慎、忠直不过。
“这才好呢。”柳娘听到他们说话,唤高启潜近前来,道:“朝上也有加官进爵的官员,谁没事儿叫人爵位啊,都是称呼某某大人,在内宫也是一样,称呼如旧。”
高启潜快走两步,躬身行礼,“殿下说的是,老奴受教了。”
“你素来是个好的,我也不过白嘱咐一句,只盼你日后一如既往的好。”柳娘淡淡提点他,问道:“怎么过来了?”
高启潜再走进一点,以手遮口,小声道:“太子殿下请殿下帮忙留意孙家小姐,余者请皇后娘娘和殿下做主。”
“知道了,当真是上心,都说多少遍了,还用得着你特意来一趟。”柳娘微笑应下,挥手让高启潜退下了。
高启潜出现的瞬间,园中命妇贵女的心都提起来了,高启潜可不是以往的内宦,正经封爵的爵爷,又是太子、公主心腹,如何不引人注目。
“演到哪儿了?继续!”柳娘回过神来,发现场中已经停下了。
“看你这不专心的模样,早就演完了。”周皇后笑道。
“是我的不是,先前是哪位闺秀献艺,我错过了,该赔罪才是。”
以为穿着粉红绣杏花的姑娘出列,行礼道:“臣女中书舍人温佶之女温柔拜见镇国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臣女惶恐,陋盐有污尊听。”
哦~次辅温体仁的孙女,他三子的长女,这次加封温体仁也封了伯爵,太子妃之位的有力竞争者。
“不必多礼,杏眼桃腮,好一位美人。取我金玉镂空香囊给温姑娘,算我漏听她才艺的赔罪。”柳娘言笑晏晏,温和慈善,再看不出“铁血公主”的痕迹。
温柔赶紧下跪接了,也是吓得不行,突然行这样的大礼。在场却没有人笑话她,只有羡慕。只见坤仪公主从裙摆上取下一个香囊,那是用整块玉雕刻成的镂空玉佩,顶端又以赤金装饰,香料塞入其中,行走时自有香风拂面。不看玉香囊的价值,只说它是从坤仪公主身上摘下来的,就足以让众人羡慕,大家都以为这是今日拔得头筹第一人呢。
柳娘不过找个由头插口才艺展示,表达亲和态度,接着问道,“下面该谁了?”
一位身着水蓝色褙子的少女出列,道:“户部给事中孙镐之女孙妙云见过镇国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哦,定阳公(孙承宗)的孙女啊,起吧。”孙承宗子嗣繁茂,孙镐是他的第七子,而眼前的孙妙云是孙镐的幼女。“要献什么才艺啊?”
“臣女鲁钝,只有书法一道可堪一观。”
“嗯,去写来瞧瞧。”柳娘颔首。
孙妙云莲步轻移走到书桌旁,挥手写下了“慈德昭彰”四字。待墨迹干,由內侍呈给皇后、柳娘观看。
周皇后也知道儿子坚持立为正妃的应该就是这个姑娘了,“慈德昭彰”周皇后理解成对她的赞美,柳娘理解成她对自己身份的准确定位,两位都没说什么,照例赏了。
习作照例传阅各方,有闺秀“小声”道:“这是在讽刺公主吗?”
“什么?刚刚好像听到有人在说本宫?”柳娘玩笑道,刚刚所在人群中说话的人也没了动静,不敢应话。
“沉水,刚刚是谁在说话?”柳娘好整以暇的问道,真是,刚说没人敢出幺蛾子,就被跳出来打脸。
“回禀公主,是丁列丑行着蓝衣女子。”沉水一双耳朵耳听八方,还有周遭这么多宫人看着,想蒙混过关是不可能的。
丁、丑,都在天干地支前列,想必家中父兄也有些地位。说来也是,若不是家中娇惯,又自视甚高,怎么敢在宫宴上乱说话。
那个蓝衣女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叩首,“殿下恕罪,殿下恕罪,家父……”
“住嘴,别把父兄牵扯进来了,本宫不是迁怒株连之人。”一句轻描淡写的住嘴,吓得那姑娘瑟瑟发抖,不用宫人堵嘴,自己就不敢说话,怕连累家人。不用柳娘吩咐,沉水一税收,自有宫人把那女子请下去,她的女眷长辈吓得瑟瑟发抖不知如何是好。
“孙氏,你来解释。”柳娘冷声道。
刚刚还说镇国坤仪公主慈和的人都吓傻了,世上真有气势这么一说。也没见坤仪公主怎么怒发冲冠、厉声呵斥,只淡淡一句,诸人就觉火盆边上也阵阵冷风直往领口里灌。
孙妙云这个直面镇国公主气势的人更甚,脸色刷得变白,唇色都苍白一片,努力镇定道:“回……回禀公主殿下,臣女不知这位姑娘何以这么说。”
“哦,我倒是能猜到,你写慈德昭彰,她认为是在讽刺我,不就是说本宫不慈无德吗?你为何这样写,你也这样认为吗?”上位者可能都有看旁人为她一句话战战兢兢、冷汗直流的恶趣味。
“臣女不敢。”孙妙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只觉得嘴上皮肤都黏在一起,不知道说什么好。“臣女不敢,公主殿下杀一恶人就天下万千好人,德昭千古,万世流芳,些许小人谗言诋毁,不足为虑。请公主殿下明鉴。”
不错哦~柳娘挑眉,能在自己这不掩盖的气势下说话,也是个心智坚定的。
“嗯,说得不错,起来吧。”柳娘给孙妙云身边宫女一个扶的手势,那宫女马上站到一旁,待孙妙云起来的时候,顺势扶着她到了座位上,没让她出丑。
有了孙妙云的先例,献艺的诸人对自己事先准备的内容有细细检查了一遍,务必没有歧义,不引起误会。再有小心思的人也不敢做小动作,一句简短低声的挑拨都让镇国公主抓个正着,宫里没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献艺顺利进行,完事儿之后,周皇后问道:“坤仪,你不喜欢那孙家姑娘就不让她进宫,万没有为一个没影儿的太子妃委屈你的道理。”
“母后想哪儿去了,今日一见,太子眼光果然不错,满殿闺秀,只她一人稍稍入儿的眼。太子既然有意立她为正妃,我乐见其成。”柳娘笑到,若不是至关重要,柳娘干嘛屈尊降贵去试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