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岚氲手一抖,手机险些掉地上。她抬高声音说:“等一下!”把师妹的对话框、发过来的照片、链接全都关了,手机放在柜子上充电,起身去开门。
经过走廊的穿衣镜,她不自觉地照了一下,拢了拢头发才把门打开。
岳凌霆站在门口,看到她露出笑意:“怎么了,慌里慌张的。不方便吗?”
“没有,”她扶着门把手,视线与他的肩膀齐平,“找我什么事?”
“我已经安排给你办入境许可了,需要你的证件资料。”
“要哪些?”
岳凌霆左手扶着门框,曲起一条腿:“你就打算一直站在门口这么跟我说话吗?”
何岚氲回头看了一眼狭小的房间,触目可及只有一张尺寸过大的床,塞得满满当当,让人觉得不像待客的地方,反而有几分微妙暧昧。她退后让开一步,把门缝开大:“房间太小了,没地方招待你。”
门口的过道也很狭窄,两个人需侧身才能错开。岳凌霆从她身边越过,衣襟与她簌簌相蹭。
他坐了床尾一点边角,把屋内仅有的那只小矮柜拉过来当桌子,放在柜子上充电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跳出一条信息摘要。他刚瞥到一眼,何岚氲劈手就把手机拿走了,动作之猛把充电的插头都扯了下来。
岳凌霆抬起头,发现她有点脸红,眼神躲闪,最近见她露出这种可爱的小表情似乎越来越频繁了。他不禁笑意加深,低声说:“这么紧张,怕我看到?”
那条消息自然是师妹发来的。此刻这么近地正对他的脸,那双眼里笑意盈盈,一如机场、生日会上那些无意中抓拍到的瞬间。
在她不经意间、未曾留心的时候,他经常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吗?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脑海里忽然浮现起第一次见他的情景,在金盛路旁小巷子的咖啡馆里,他26岁,现在的模样,侧身托腮倚着吧台,用同样的目光绵绵密密地锁住她。
她冷声冷气地怼过去:“我们认识吗?”
“或许是……上辈子见过吧。”
何岚氲的心口猛地一跳。那不完全是她的记忆,或者说,是另一个她、那个矫情版何岚氲的记忆,融进了她的记忆里。
岳凌霆忽然叹了口气:“岚氲,你要是再这么看着我,我可就要瞎想了。”
何岚氲回过神,眼神飘开,把手机揣进兜里,转身去翻放随身物品的手提包:“需要哪些东西?”
“护照、身份证、白底证件照、履历表、家庭住址和成员信息……”他把需要的材料说了一遍,“公司那边的证明材料我帮你准备。”
“原件吗?”
“电子版就可以,你拿出来我拍个照。”
何岚氲把证件一起递给他:“我没带照片,现在好像也没法出去拍了。”
岳凌霆说:“白底的好办,你贴着墙站,我给你拍两张,修一下就行。”
但房间实在太挤了,想找个能拍照的角度不容易,试了几处要么光线不好,要么距离太近拍不全。岳凌霆四下看了看,说:“你去床上吧,我站在床尾给你拍。”
何岚氲脱了鞋爬到床上去,以床头的白墙为背景,听他指挥摆pose拍照。他一会儿叫她坐下,一会儿叫她蹲着站高一点,一会儿往左抬头,一会儿向右侧身,咔擦咔擦连拍了好几十张。
她觉得这情景有点诡异,不禁催促道:“好了没有?拍了这么多还不行吗?”
岳凌霆只顾盯着相机:“多拍一点挑一挑。”又拍了十几张,才终于作罢。
何岚氲从床上下来穿好鞋子,看他站在走道里拦着路,颇有兴味地翻看拍下的照片,没有要走的意思。她问:“入境许可多久能办好?”
“我让他们加急办,三五天就能下来。每周只有礼拜一有一趟去巴林的航班,不出意外的话正好赶得及下周。”
何岚氲皱起眉。这意味着她又要和他在这异国他乡毗邻而居朝夕相处七天。
她这个表情是要送客了。岳凌霆把剩下的证件材料都拍了照,收起手机:“我回房间把材料整理一下,尽快发过去。”
何岚氲说:“有劳了。”
他没再多说什么,自行出去把门带上。
外面的风越来越大了,吹得铝合金窗户哐哐作响。何岚氲打开电视,预告已经升至最高级别的红色预警,新闻正在实时滚动播报进展,台风在三小时以内就将登陆,中心可能会达到12级,请市民和游客尽快回到安全的地方,不要在户外游荡。
看着新闻的当口,雨就下了起来。豆大的雨点在狂风面前犹如身不由己的傀儡,时而随风一头撞上窗户玻璃,时而又被胁迫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接上有匆忙赶路的行人,雨伞根本无济于事,你不知道雨水会从哪个角度侵袭到你身上,一不小心手里的伞就被反折变形,倏地卷上天空。
兜里的手机连续响了数声,她以为又是师妹喋喋不休,拿出来一看,居然是岳凌霆发来的消息。
他一口气发了七八张照片过来,问:“你喜欢哪一张?”
白底大头的证件照,有区别吗?“随便,哪张好看就用哪张吧。”
“我觉得每张都好看,挑不出来。”
仿佛只是不经意的一句话,心底却微微泛起异样。她没有往上翻,直接说:“最后一张。”
“你也喜欢这张?这张确实最好看。”
她把图片放大,一个证件照而已,哪里好看?今天她没有化妆,飞机上只睡了五六个小时,前几天更是睡眠不足,额头上还冒了两个上火痘。他的手机拍照很清晰,放大后黑眼圈和瑕疵一览无余。
想到这些丑陋的小细节都被他看在眼里,她不禁抱怨道:“你也不给我加个滤镜。”
“真实的样子就很美。”
这是一句笼统的感慨,还是有针对性的赞美?
没等她仔细琢磨体会,那边又有消息和照片发过来:“给你加滤镜了,怎么样?”
他居然在照片上给她加了卖萌的猫耳和腮红。
紧接着又是一大串图片。他挑了一堆拍呲的照片,有的闭眼了,有的朝天翻白眼,有的是他故意歪着拍的,还有几张是他趁她换姿势时抓拍下来的,每张都配上各种动物耳朵、胡须、尾巴的萌系贴纸。
何岚氲无语了,这个人原来内心这么幼稚的吗?“你好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