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轮到程崎缄默,不过几秒之后,男人就恢复了原来的神色,不屑中带着点痞,“倪小姐,原来这么会骂人呢?”
“你别跟我阴阳怪气。”倪清沉下脸,眼眸漆黑,“还有,别一口一个倪小姐的叫,我比你高三届,请叫我学姐。”
“行,”程崎的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学姐。”
得到满意答复的倪清,心情也并没有好到哪儿去。
她僵硬的绕开他,抱起一旁地上的纸箱,诺大的纸箱将胸口浸湿的t恤贴在她的肌肤上,有点凉。
她有点后悔今天没有穿外套了。
纸箱里面是矿泉水和塑料盒,塑料盒里摆的是五颜六色,切好的水果。对一个小姑娘来说,很沉。
新官上任的辅导员好像有更重要的事情在忙,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倪清一步一步,走的艰难。
程崎唇线紧闭,漆深的眸里,不知道在盘算什么鬼把戏。
空气寂了寂。
程崎快步横在她面前,垂眼,张开了怀抱。
倪清想过去,他偏不让,她往左,他便往右,牢牢挡住她的去路。
她没辙,支起脖子看他,皱眉表示疑惑,“请你让开!”
若是能那么容易消停,就不是程崎了。
“不让。”程崎瞥她一眼,低声唤她的姓名,“倪清。”
她没应声。
程崎笑,“倪清,你这辈子都过不了我这个坎。”
她不懂这话的含义,压着火,对上他的眼睛。出乎意料,男人的眼睛里,没有深寒的戾气,取而代之,被灼热的光芒占满,那光芒耀眼,在正午逆光的映衬下,叫他看起来像是一位真正的、正义凛然的军人,而不是无赖。
都是假象。
不该掉以轻心的。
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眼神,就忘了之前他对她做过的混账事,实属愚钝。
偏偏,倪清信了他的邪。鬼迷心窍,误以为他的双臂张开,是良心未泯,要帮自己拿纸箱。于是,纤细的手腕一松,纸箱重重掉落下来,直直坠向她的脚背,砸红了她的脚。
程崎躲开了。
“啊……”
倪清吃痛的惊呼一声,蹲在地上。
她这才幡然领悟,自始至终,他都没有要接过纸箱的意思。他只想耍她,像耍一只小动物那样,看她被困于铁笼,被他耍的团团转,而他只负责冷眼旁观,捧腹大笑。
如今,小动物因为他受伤,程崎漫不经心的走近,薄薄内双里噙着冷,他蹲在她面前,双腿张开,双手撑在膝盖骨上,一副置之度外的模样,看起来完全不心疼,“学姐也太不小心了。”
十足的痞子。
倪清不由得咬紧下唇,死死瞪住他,他果然还他妈是个混蛋。
程崎看向她的脚,此刻,白皙的脚背因为重物的坠落变得有些泛红。
倪清一言不发,不过,光是从她脖间细密洇出的汗液,就能看出,她伤的不轻。
纸箱里的物资撒了一地。圆滚滚的橙子和西红柿悉数滚落,没有人补救。汁水流在地上,橙色和红色混在一起,像血。
程崎扬了扬眉,不动声色的欣赏了一下这里触目惊心的场面,又享受了一下倪清满是恨意的目光,气定神闲的起身,毫无留恋的离去。
看着程崎离开的背影,倪清只觉心绞痛。
这他妈的,都叫什么事啊?
今早,辅导员给她发微信,叫她下午两点去办公室,帮忙搬物资,并分发,去操场的路上遇到程崎,程崎说他太渴,倪清好心,先给他一瓶,哪晓得这混小子拿到水,二话不说直接把瓶盖拧开倒在她头上。
……疯狗。
疯狗!
下午,她跟辅导员请假并道歉,辅导员见她伤得不轻便也没放在心上,大手一挥,物资的费用一笔勾销,不用她赔,倪清连连道谢,转身去了校门诊室。
校医为她简单包扎了下,又给她开了两瓶跌打损伤搽剂和药膏,嘱咐她多休息,不要碰水。
拿了药,倪清乖巧应声,道谢后,回到宿舍。
到了晚上,辅导员忙昏头,就人手不够一事,再次call倪清去操场帮忙,她没来得及拒绝,辅导员先撂了电话,紧接,耳边传来一阵忙音。
夜风鼓起欲要褪色的绿叶,空气里弥漫薄薄水意。倪清穿着短裤,踩上拖鞋出门。
这次她学聪明了,在外面加了件外套。
操场在宿舍楼和教学楼之间,从食堂的小门穿过来,没几步路的距离。
倪清到的时候,是晚上七点。
那个时候,天已经黑掉大半,零星一点微光来自街道两旁的路灯。
再靠近些,她才发现,不仅仅是路灯,那些晃动的、细碎的、满天星般的光线,还来源于手电筒。无数个手电筒。
只见,草坪上面,男男女女围坐在一起,手里拿着手电筒,很有节律的左摇右摆,而他们中间,有一个男生站在那儿,深情的演唱着周杰伦的《兰亭序》。
“雨打蕉叶又潇潇了几夜
我等春雷来提醒你爱谁”
感情在操场开演唱会呢?倪清拧了下眉,这届新生在搞什么幺蛾子?
巧的是,程崎也在这个营。
身姿挺拔的男人,气质出众,即使穿着着装统一的军训服,也能在人群中一眼被人认出,自然而然的吸引同僚目光。
远远的,倪清看见他,看见他不苟言笑的从人群中走出,看见他被推搡着进入舞台中央。
确实是这样的,教官让同学们在晚上进行才艺表演,是每年军训的保留节目。
让她想想……她当年表演的是什么才艺来着?
倪清眯起眼睛。
哦,想起来了,她大一走运,没被起哄上台。
目光淡淡扫到程崎脸上,又移开。倪清双手环抱,往中医学专业的军营走。
程崎好不好运可就难说了。
况且,这热闹倪清不想参合,毕竟她是奉辅导员之命,来看管同专业学弟学妹的。他是死是活,是出糗是风光,皆与她无关。
程崎微微驼背,散漫随意的站在人群中央。
他是天生带着痞和傲,光是往那儿一站,周身便是一股浑然天成的混不吝的少年气。
男人垂着眼,没动静,不知道有没有在听周围的起哄。
沉默半晌,他抬头,盯住路过的倪清,坏点子几乎是立刻侵入他的脑中,程崎嘴角勾起一抹微妙的弧度,“我么……就跳舞好了。”
“厉害啊,还会跳舞,”教官一脚翘在台阶上,叉着腰,嘴巴里叼着根竹签子,冲着他笑,“你准备跳什么舞?需要伴奏么?”
“伴奏就不用了,”程崎恢复平日里冷冷的模样,“不过,我跳的是双人舞。”
“啊,”教官愣了一秒,兴致勃勃的问,“那你的舞伴是哪一位呢?”
教官今年即将三十,这要是放在十年前,他也是个年轻轻的,水灵灵的大小伙子,所以少年的想法,他自诩比谁都清楚。
看着程崎冷硬的脸,他不自觉心下感叹:
现在的小孩儿就是牛逼,才艺表演都能搞成把妹的途径,这小子肯定是看上同营的妹子,一方面,跳双人舞能和妹子近距离感情升温,另一方面,又能让妹子对他刮目相看。
牛,
真nm牛。
不过,下一秒,现实就在他脸上无情的留下“啪啪”两个红掌印。
打脸了,
太打脸了。
教官看着二人的舞姿,一脸凝重。
这捏妈跳的什么玩楞啊……玩儿呢?
第47章程崎,你还爱她。
“那你的舞伴是哪一位呢?”
随着教官的话音落下,程崎的下巴朝倪清的方向扬了扬,慢悠悠道,“那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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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军营的教官对着她发号施令,这是倪清怎么也没想到的情况。
“那边那个女生,”
“诶,你过来一下,”
“对对对,就是你,来来来。”
男人语速很快,纵使隔着好几米的距离,倪清都能从他脸上看见两个字——焦急。
果然,她不动声色地呆在原地,没几秒,教官就忙不迭一路小跑到她跟前,“别不好意思嘛,大伙儿等着你呢。”
灯光下,他看清倪清的脸,眉目清潋,不施粉黛,是一种叫人见了,会觉得很舒服的长相。
教官心道,长得确实别致。
只可惜,那张别致的脸蛋不苟言笑,傲得像只天鹅,拒人千里。
“等什么?”
果然,声音也冷。
教官笑道,“才艺表演,你先跟我来吧。”
视线固定在不远处的人群,以及人群中最亮眼的那个人,倪清陡然间预料到什么,可是,伸手不打笑脸人,看着面前满面喜色的教官,倪清碍于面上,没好意思拒绝,“……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