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向哪一个阿瑶道歉了……是那个被自己杀死的无辜小女孩，还是那个叫阿瑶，只想完成母亲遗愿，尚且还保留了最后一丝纯真善良和原则的自己……
他捂着自己的脸痛哭流涕，手上的血迹脸上的泪沼泽里的泥水混合成一处，他却不管不顾。蓝曦臣顺着他的视线看到的只是一片黑暗，黑暗中充斥着血腥酸涩和沼泽里腐臭的味道；黑暗中满是绝望。
从前的他，也只是止步于他温和微笑的面具之后，从没有认真地想过更进一步，去揭开那面具，见一眼他内心的满目疮痍，他真实的辛酸苦痛。
他现在开始明白……阿瑶为何残存于世消不掉的执念之一，就是要拉自己共情。
瑟缩在面具后的他是孤独绝望而惶恐的……然而那面具却是他唯一的遁甲，就像软体动物的壳，生前的他没有办法卸下也没有办法走出来……
所以……他才会在死后想要邀请他进来，让他看一眼真实的自己。
哪怕那个真实的自己无比丑陋。
阿瑶……
这之后的孟瑶，对人的微笑更加的甜腻魅惑，那微笑下的心却愈发坚硬冰冷起来。
他好似，已经没什么不可丢失的底限了。然而他付出了这一切，却不愿意就这么半途而废一事无成。
既然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那便将这个世道搅个天翻地覆，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好也罢坏也罢，总之，老子不愿意这么默默无闻心酸卑微地死去，如你们对一个娼妓之子所期盼的那样命如草芥！！！
他干掉并取代温殷刍的手段堪称完美，设了一个局激将法引温殷刍跳，同时情报通知到蓝曦臣，温殷刍性子急躁又因贪攻果不其然上当，一意孤行带兵违命强上，被连锅端了。而这时候他再跳出来收拾残局力挽狂澜，于是温氏丢了个重要阵地，温殷刍出局，自己被举荐到了温若寒面前。一箭三雕。
他踏着温殷刍的尸体进了不夜天城的时候，一贯温和的微笑中带了点儿冷意。
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惜你们没有……那也就怪不得我了。
……
第32章
不夜天，举荐孟瑶的温氏客卿温钰引领者孟瑶至一处恢弘大殿，刚转进豪华的内室就听紧闭的对开门内传来隐隐约约一阵不可描述的声音。
温钰果然在门口停住了脚步，拉着孟瑶恭敬地等在一边。
孟瑶有些诧异，但也不敢发问，却又见同来的不知他们两人，众人都面色如常地等在外面眼观鼻鼻观心对室内那不堪入耳的声响置若罔闻，想来已经是习惯了。
孟瑶依样学样，老僧入定，只当没听到。
他知温氏麾下军中残暴不仁□□不堪无恶不作，没成想，原来这风气竟还是自上而下的。不过再一思索，也就明了。一个军中族中的风气，很多时候都是跟着上位者的品性有很大关系；比如他先前在聂氏旗下，聂明玦为人正直油盐不进眼里揉不得半粒沙子，是以聂氏旗下的修士尽管讥讽排斥他，却不敢对他有什么实质性的侮辱举动；而到了金氏旗下，金光善这种大种马偏生又假清高带下来的人，才会表面正直实则腌臜至极；入了温氏，□□残暴倒是成了理所当然的，连遮掩也不屑。
好久好久之后，就在孟瑶脚都酸了不得不暗自感叹这个温宗主居然如此是天赋异禀精力过人之时，室内让人面红耳赤的淫靡之声总算渐渐平息了下来。
须臾，一声轻响，门扉开启，之内室鱼贯而出一众衣衫不整满身不明痕迹的艳女；高矮胖瘦各异，却也是环肥燕瘦各有千秋……这个温若寒。
最后出来的，却竟是一个清秀异常的男子，那男子罗衫半褪，面目含春，看着门外众人，神情却是倨傲，倒叫人哭笑不得。
然而，路过孟瑶身边刚走了几步，那清秀禁脔竟然忽地狐疑地停下了脚步，微微扭头，蹙眉看向孟瑶。
孟瑶有些莫名其妙，瞥了他一眼，依旧低垂着眼眸，假装没有发现那人的窥视。
好在他并未多做停留，很快就走了。孟瑶偷看了一眼那人的背影，心中疑虑。
温钰似乎也看到这一幕，悄悄凑在他耳边对他轻声解释：“那人……最近是尊上眼前红人……千万别得罪。”
孟瑶轻声道：“是。”
门扉开启，门外等了小半个时辰的众人也鱼贯而入，甫一进门，室内一股强烈的淫靡腥臭味儿扑面而来，熏得孟瑶几乎窒息了；他微蹙了下眉头，很快逼自己神色如常，俯首跟在众人身后，恭敬地排在两侧，垂首而立。
温若寒似乎很喜欢办完事儿以后再处理公务，躺在床上衣衫半敞地听着一众人等的禀报，懒散地给予吩咐。
终于轮到温钰，他便携孟瑶上前了几步，躬身对温若寒道：“尊上……这位便是之前容城那位抗温殷刍之命撤退，挽回半数人马的李晨曦……尊上吩咐将人带来觐见的……”
孟瑶即刻上前，恭敬一礼，不卑不亢道：“见过尊上。”
为首的温若寒居然半晌没有说话，孟瑶心中大震，正不知所措间，那他听了很久的狂放声音道：“看上去年岁不大……果然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孟瑶急忙道：“区区不才，尊上谬赞了。”
温若寒道：“你立下此等功劳，不必拘谨，抬起头来。”
孟瑶依言不敢违抗，微微抬了抬头，眼眸依旧低垂不敢去瞧温若寒，直到他吩咐抬眼，才敢与之四目相对。
入眼出乎意料的，竟是一个洒脱不羁，颇为慵懒又霸气的男子，五官精致英气，同之前孟瑶之前所设想的脑满肠肥肚大腰圆的形象大相径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