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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亨伯特?亨伯特 二
修理工的姗姗来迟,哈欠连天,看起来很难让电梯立刻满血復活,原本还在等的几个人也渐渐不耐烦地走了。
咖啡机净重十二公斤,再加上包装纸盒,差不多有小三十斤重,很有一点份量。
不过费渡虽然有点疏于锻炼,毕竟年纪在那摆着,是个要哪有哪的大小伙子,拎着二三十斤的东西爬个楼,其实也没多大问题,问题是应该用什么姿势——
长方体状的纸箱可能是最反人类的发明之一,无论是背是抱是拎是扛,形象都会比较不堪入目,费总接连设想了几个姿势,都没法和自己达成审美意义上的和解。可是自己买的累赘,揉破了衬衫也得扛,费渡无奈地和那纸箱大眼瞪小眼片刻,打算豁出去了,托起纸箱往一尘不染的肩头一搭——幸亏这会他身边只有骂骂咧咧的退休老头和斑秃的狗。
就在他认命地迈开腿往楼梯间走时,背后忽然有个人开口问:「您要上几层啊,需要搭把手吗?」
费渡一回头,看见了一大一小两个美人。
大美人看着有二十多岁,长得像某个女明星,很是养眼,她手里牵着个十岁出头的小女孩。小女孩梳着公主头,穿了一条漂亮的碎花裙,一边举着冰激凌慢慢舔,一边好奇地打量着费渡。
费渡只用了半秒钟,就当机立断地把那箱子扔下了,然后他拿出了转个身就能走台步的翩翩风度,冲对方颔首一笑:「我挡路了吧?实在抱歉。」
「没事没事,我没想走这边,就是看您拿的东西挺沉的,」大美人说着,迟疑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电梯,「这么热的天,电梯居然坏了,物业也真是的——要不然等一会电梯吧,没准一会就好了。」
资深花花公子费爷求之不得,愉快地忘记了时间,让小女孩坐在他的箱子上,站在墙壁斑驳的楼道里跟大美人聊起天来。
「有五分钟怎么也该爬上来了,」陶然看着骆闻舟盛出了异香扑鼻的咖喱鸡,看了看表,「费渡怎么还没上来?」
骆闻舟有条不紊地指挥着手下小弟们装盘,掀开旁边小火慢炖着一锅肘子的砂锅:「不知道,可能是在楼底下生根发芽了。」
他一边说,一边抽出一把汤匙舀了半勺汤,轻轻一抿,感觉香味是够了,还差点意思:「你家有冰糖吗?」
「没有,」陶然一边换鞋一边回答,「我下楼看看他去,顺便买一包上来,你要什么样的?」
骆闻舟皱了皱眉:「爬个楼还要人接,真惯成少爷了。」
陶然好脾气地一笑,谁知他刚要出门,就看见骆闻舟臭着张脸跟了上来。
「……」陶然奇怪地问,「你干嘛来?」
「我买冰糖,」骆闻舟说,「你不知道买什么样的。」
陶然莫名从他脸上看出了一点欲盖弥彰。
骆闻舟:「看什么看?」
陶然想了想:「你最近跟小费关係好像好了不少?」
骆闻舟脚步一顿,随后他圾着拖鞋,大爷似的一摆手:「谁跟他好?那是我不跟那混账玩意一般见识了。」
「混账玩意」费总在维修工人们热火朝天的「乒乓」乱响中,正自由地跟美貌的姑娘舒展着他修炼多年的风流倜傥。
骆闻舟一身咖喱味,还在楼梯间里,隔着老远就被这万恶的资产阶级伤了眼,很是看不惯费渡那德行,心说这货一天到晚也没点正事,不是聊骚就是撩閒,幸亏是家里有点钱,不然出门要饭他都找不着组织。
骆闻舟没好气地走过去,一句「你那腿长出来是出气用的,爬个楼梯能累死吗」的讽刺堪堪到了嘴边,忽然听见身后的陶然倒抽了一口气,险些原地来个稍息立正,带着点颤音说:「常……咳,常宁?」
大美人倏地一回头,先是一愣,随后笑了起来:「呀,陶然,你怎么也在这?」
费渡和骆闻舟不约而同地原地顿住,目光整齐划一地在两人中间转来转去,从那两人互称姓名中闻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味。
陶然的耳根一下红透了,瞬间忘了天忘了地忘了手足兄弟。
他摆动的手脚僵成了一副不协调的同花顺,半身不遂一般地挪到女孩面前,结结巴巴地开了口:「我、我以后住这,刚、刚搬过来。你……你怎么……」
「真的吗?我就住这!」常宁衝他笑出一副小酒窝,「咱俩太有缘了!你看,我没骗你吧,我们小区就是下地铁就到,很方便的。」
陶然先是被「有缘」俩字砸了个五迷三道,又被迫回想起了那次失败的相亲,顿时无地自容得语无伦次起来:「是啊……呃,不对,咳,那什么,真对不起,上次也没把你送回家……」
被遗忘的骆队和费总听到这里,已然知道了这女孩的身份。
知道是一回事,亲眼看见又是另外一回事,俩人下意识地对视一眼,思想感情都有点复杂。
你争我夺、互相怄气了半天的对象直得好似定海神针。
而这根「金箍棒」正对着他的梦中情人犯
', ' ')('着「直男傻」。
两位特约资深情敌默不作声地在一边并肩围观,中间隔着一个体重感人的小家电。
外面绿树浓荫,暑气逼人,蝉鸣鼓噪连连——
此情此景,堪称是「两个情敌望翠柳,一根棒槌上青天」。
唯有坐在纸箱上的小女孩不受影响,「咔嚓咔嚓」地啃完了冰激凌的蛋捲筒,她冲费渡伸出了一隻小爪子:「大哥哥,有纸巾吗?」
三分钟以后,陶然终于成功地向梦中情人发出了到自己家做客的邀请,常宁略一犹豫,点了头,陶副队就好似中了举的范进,美得快要找不着北,欣然把那两位遗忘了,慇勤地带着常宁和小女孩上楼去了。
剩下两个被冰冷事实嘲讽了一脸的男人大眼瞪小眼。
骆闻舟:「我现在心情有点复杂。」
费渡收回目光,非常总裁地用下巴一点自己旁边的箱子,示意迟来的「小弟」拎上,他自己双手一插兜,悠悠然地提步就走。
骆闻舟:「……」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费渡跟他越来越不见外了。
骆闻舟最终还是任劳任怨地把咖啡机搬了起来,不过他虽然身体很诚实,嘴上却依然在说「不要」,他对着费渡的背影冷笑一声:「这点东西都拿不上去,你是不是肾虚啊年轻人?」
费渡听了,在几层台阶上居高临下地一转身:「怎么,你想试试?」
骆闻舟:「……」
不知是被方才那一幕刺激得急需换个目标还是怎样,费渡突然觉得骆闻舟那个无言以对的表情挺好玩,他打量着抱着重物的骆闻舟,心里起了点促狭,他盯着骆闻舟的眼睛,色泽略浅的瞳孔里装了骆闻舟缩小的人像,倏地逼近。
骆闻舟爱好「男」是先天性的,本能地后退一步,踩住了下一层的台阶。
费渡轻轻一笑,什么都没说,只是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在咖啡机的纸箱上敲了敲,「咚咚」两下,好像是贴着人心口敲的,无比的语焉不详、暧昧难言,骆闻舟的后脊樑骨生理性地蹿起一层小电流,激出了一层薄薄的热汗。
然而罪魁祸首撩完就走,已经袖着手、溜溜跶达地上楼了。
骆闻舟:「……」
王八蛋!
陶然和骆闻舟下楼一趟,捡回个女神和「肾虚」的霸道总裁。
某个人到底是忘了买冰糖,冰糖肘子只能用白糖代替。
「女神」常宁是个都市小白领,刚刚被公司外派到燕城分部不久,单身,暂时借住她小姑家,领着的女孩是小姑家的表妹,名叫「晨晨」,晨晨父母不在家,孩子只好托给常宁照顾。
新客人一到,陶然家客厅里无所事事的单身青年们立刻沸腾了起来,有逗孩子玩的,有拿陶然起鬨的,哄得陶然面红耳赤,突然奇想来了一招祸水东引,指着费渡对郎乔说:「对了,你不是把锦旗带来了吗,人在这,赶紧送。」
郎乔收到提醒,立刻飞奔到玄关,捧出了一卷红彤彤的锦旗,「刷」一声打开,整个客厅画风立改,被锦旗的先进光芒笼罩得熠熠生辉。
费渡:「……」
然而这还不算完,郎乔郑重其事地锦旗塞到了他手里,又摸出一封金红交加的奖状:「费渡同志,我们陆局说了,先把这个给你,让骆队代表他讲两句,等忙完了王洪亮的案子,他一定要亲自再办一个表彰大会——骆队,是你讲还是我替你讲?」
骆闻舟正在和油盐酱醋做斗争,无暇分神,在「呲啦」乱响的厨房里喊了一句:「你说什么——陶然,抽油烟机怎么突然停了,你家是不是断电了?」
费渡唯恐警花衝他来一段长篇大论的「核心价值观」,连忙藉口看电闸逃之夭夭:「我去看看。」
郎乔意犹未尽地眨眨眼:「霸道总裁还会干这种事?」
费渡少年时代常常泡在陶然的租屋里,跟一帮破破烂烂的二手家具为伴,陶然过得糙且节俭,能修的东西绝对不换,也不可能允许费渡花钱买,久而久之,费渡为了他,掌握了一身修理工的技能。
老楼里的电路系统没有经过改装,里面还挂着很古老的保险丝,一掀开电表盖子,里面就传来一股淡淡的糊味——保险丝烧断了。
刚搬家的陶然肯定没预备,费渡只好去楼下找五金店。
临出门的时候,他被常宁的小妹妹晨晨叫住了:「大哥哥,我刚才忘了买作业本,能和你一起去吗?」
费渡带着小女孩躲开了一大屋子闹哄哄的小青年,在楼下转了一圈,三下五除二地买完需要的东西,他在临街小店里买了两块泡芙,坐在小区的石凳上,和晨晨一人一个地分了。
「大人真是太吵了。」晨晨小大人似的点评,「我们等会再上去吧。」
费渡刚想顺口逗她一句,突然莫名觉得有点不对劲,无端有种被窥视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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