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目全非(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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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昨日重现。

贺柏廷的身影出现在窗外,夹着兴奋紧张的讳莫如深的安静再次笼罩训练室。

不知是不是错觉,姜拂北感到王嘉斐的呼吸变快,除她外,训练室里明显的几个生脸看着贺柏廷,都是满眼光。

有那么一瞬间,姜拂北在想,他们在看的,究竟是贺柏廷这个人,还是这三个字。

等他进入训练室,屋里彻底没声,以他跟他身后的许琮和郑修齐为中心的半径两米内,没人靠近,许琮拍着他的肩膀说了句话,他脑袋轻侧,抬眼,越过人群,看向盘腿坐在地上的姜拂北。

姜拂北脸上带着面罩,谁都看不清她的表情,王嘉斐也看不清。

冯之曼和几个女孩顺着他的视线跟到姜拂北这儿,嘴唇动,一句“她是谁”的话随后短时间内反复出现。

“不知道。”

“好像姓姜?”

“上次赢太子那个,就她吧……”

“她好白啊……”

……

细细碎碎的讨论声时高时低,贺柏廷已经没再看她,那一眼也没什么含义,仿佛就为了确认她在这,即便如此也能小范围的将她推到风口浪尖。

姜拂北仍旧转悠着手机,清亮的瞳孔把看过来的眼神一一看回去。

贺柏廷那儿,他往后顺了把头发,露出宽阔饱满的额,正准备带面罩,场子里看出他终于要下场,把分在姜拂北身上的注意力收回,各个开始摩拳擦掌,外面忽然有人叫了声:“教练!”

屋里挺安静,这一声不压腔的调显得十分突兀,所有人都看向门口,一齐耳卷发的女孩子站在那,环顾一圈,然后继续往安静的湖面上扔石头:“有人偷拍女生更衣室照片在网上卖。”

满场哗然。

转手机的动作停,姜拂北心底漫上直觉般的不妙。

教练大惊失色,朝齐耳卷走过去,她划拉两下手机,将一张截图展示给教练。

截图是一个微博超话,类似贴吧的交流社区,这个超话的名字挺奇怪,是很容易惹人联想那种名字,截图里,有个海绵宝宝头像的微博号发了张照片进这个超话,文案配字简单:家v看更多,而照片,则是他们剑馆女更衣室的内部图,荡着光影的帘子下,露出一双女孩儿的光裸小腿。

发布时间,下午两点十二分,四十分钟前。

正是人多的时候。

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传出去他们剑馆名声绝对要废一波,姜拂北教练看眼上司,上司让他去叫店长来。

他们男女更衣室没挨着,是在两头,更衣室里又总有人在,所以排除是男生进去偷拍的情况,那就是女的,打扫阿姨一般晚上八点后等学员都走了才来打扫卫生,他们的女教练今天没来,除此之外只有女前台,可能性也不高。

那么,问题就只能出在女学员里了。

“什么情况,真有人偷拍啊?”有个男生吼了一嗓子,跟拉开大戏序幕似的,训练室锅一炸,开始议论纷纷。

“大家安静一下……”另一个绑小辫儿的教练拿着扩音器控制局面,“现在还不知道具体情况,我们这边会处理,大家先进行训练。”

“不是,还怎么训练啊,到底什么情况啊!”离得近的一个女生取了面罩,拍着被压扁的刘海抱怨,她身边的女生也急:“说清楚呀,我刚才才换的训练服!”

这句惹得身边有几个男生朝她看,她三秒后反应过来,脸爆红:“看你妈看!”

被拍的不是男生,大部分都是看热闹的心态,知道她们现在着急,被骂了也没对着顶。

群战训练大概率要泡汤,贺柏廷对这场戏没兴趣,但门口现在围着一堆人,他斜倚靠压腿用的栏杆,划开手机回信息,许琮跟郑修齐可来劲儿,人已经蹿到了前排,围那儿的学员自觉给他俩让位置。

你一句我一句对解决办法没什么用的话来回撂,店长这时候上来了,听完情况,炸完场子后一直没出声的齐耳卷说了句:“店长,你们打算怎么办?”

店长现在也不知道要报警还是怎么样,老板那边电话没接通,人群里,有人接话:“要是真的,女学员集合一下吧,收手机检查手机,检查储物箱。”

“可以报警啊。”不知道哪个男生提建议。

“报警可麻烦了,说不定我们所有人都要拉局子里问一遍。”

“我觉得她说得对,检查手机,现在查还来得及,别让人有时间删了。”

“对,赶紧先收手机。”

思路就先捋到这,先把女学员的手机收起来得到大部分人认可,店长紧急通知女教练赶来,让她检查所有人的手机。

出了这么档子事儿,也没人心思还在训练上,姜拂北教练拿个大袋子过来,前面女生一一把手机撂进去,有注重隐私不想撂的,稍一犹豫,就招来许多怀疑的视线。

姜拂北没往前面凑热闹,门口那儿的动静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王嘉斐也没过去,但她站了起来,眼睛在气定神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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状况外的贺柏廷和乌泱乌泱宛如菜市场的门口来回转。

过没多久,手机叮一声响,姜拂北划开看,王嘉斐也低头,手机还在自己手里的学员们纷纷举起手机,脸上表情都精彩纷呈,随即交头接耳,噼里啪啦在手机上打字。

是他们剑馆的群,有人把那张截图发到了群里,艾特了全体成员。

群里现在正刷屏,骂的,扯无关紧要的,要剑馆给个说法的。

姜拂北盯着那时间,两点十二分,她刚好在更衣室。

但这个角度,如果偷拍的话,没道理另一扇帘子里没人。

继而转念,她被表面逻辑缠住了,发布时间未必是偷拍时间,可这时间让她心底那股不妙的感觉再次涌。

她放大图片看细节,看帘子上的光,看那双光裸的小腿,旁边王嘉斐蹲下来,“你都不担心的?”

“担心什么?”姜拂北还在看。

“万一被拍了……”

“受害者要担心什么。”姜拂北保存了那张截图,退出群页面,去订阅号找东港天文馆,不以为意的说:“偷拍的才要担心。”

刚找到公众号,收手机的大队也到了她跟前。

教练对着姜拂北抖下拎着袋子的手,示意她把手机放进去,姜拂北从善如流,王嘉斐跟着她扔,旁边冯之曼看到姜拂北两年前的旧款手机,眼神掩不住的轻视。

手机收完,接下来就是检查手机,得等女教练来,中间似乎没什么戏能看,像没意思的过渡章,许琮劲头过了,那边郑修齐在跟刚认识的一个女生搭话,逗得人家花枝乱颤,他骂一句狗贼,转身要去找贺柏廷。

满屋热闹,贺柏廷独一个人的安静,一直在发信息,没多往暴风中心关心一眼,身边助理陪着他,所有趁机想上前的人都被他周身闲人免近的气场整得不得其法。

“柏廷……”

“各位!”

许琮喊贺柏廷的声音被盖过去,他眯眼瞧,门口一长直发女生,手里举着一串钥匙和一个手机,给训练室扔第二个炸弹。

“偷拍的人是姜拂北。”

贺柏廷抬头。

…………

储物柜是女前台开的,剑馆有备用钥匙,开储物柜的过程也录了视频,以免被怀疑真实性,同时保证储物柜里的东西不会遗失。

给出的理由很合理,怕有人趁乱去储物柜消赃,这边大训练室里收手机,那边去查储物柜,虽然有人对剑馆私自开储物柜的行为不满,但在“必须抓出偷拍者”的绝对政治正确前,这样的“程序正义”稍微牺牲一下,似乎也可以理解。

毕竟现在偷拍者不是抓到了么。

姜拂北。

她的储物柜里有另一台手机,没手机卡,连了剑馆的wifi,数据很干净,很明显的备用机,相册里只有两张图,一张是发布过的原图,一张是拍长凳上不知谁扔在那里的内衣,微博的号还挂着。

证据确凿。

仿佛因为事情是暴露在所有人面前的,所以解决也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审姜拂北也是如此,她现在站在场子里,所有人都看过来,也围过来。

手里的竹剑抵在地上,她独独看着王嘉斐。

王嘉斐这次不躲她视线,齐耳卷的女生走到她身后。

身后刚收完最后一个手机的教练和店长折返,教练表情将信将疑,叫她的名:“姜拂……”

“两点十二分,我跟她在一起。”姜拂北截断教练的话,手里竹剑一提,剑柄指着王嘉斐。

众人的目光又转而去看王嘉斐,她好似被姜拂北这一指威胁到般抖下肩膀,没说话,就摇头,楚楚可怜的样儿。

姜拂北冷笑一声。

“没有是吗,猜到了。”姜拂北已经认出那个齐耳卷,她比她来剑馆还要早,那次贺柏廷下二楼,她在他身边站到最后。

所以又是因贺柏廷而起的幺蛾子,她因此朝贺柏廷的位置瞪了一眼,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过来看热闹,双手插兜,没事人一样在人群里站着,是的,他永远不屑于关心一下那些被他左右的蝼蚁的命运。

除了许琮和郑修齐,周围人跟他保持20厘米的距离,个子高的很显眼,姜拂北这一瞪结结实实。

“哦?怎么个意思?柏廷怎么她了?”郑修齐从刚才的妹子手里骗来一包薯片,一边吃一边问。

没人回他。

“姜拂北。”教练又叫她,她直接转身从他手里的袋子里把自己的手机翻出来,教练撤手要躲她,没躲过:“姜拂北,我们先搞清楚情况……”

“搞什么清楚情况,不送她坐牢算网开一面了。”

“就是!偷拍更衣室卖钱的事情也做得出来,真low逼。”

……

耳边一直聒噪,姜拂北找到自己的手机,解锁,从相册里拖出那张截图,她面罩没有取,但谁都能看得到她眼睛里灼目的光。

“审我,好啊。”姜拂北扫一圈,像在看他们,又像透过他们在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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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

最后她看齐耳卷:“零转发零评论的账号你怎么看到的。”

女生也镇定,抱着手臂,措辞没得挑:“我朋友刷微博看到的,她陪我来过,觉得眼熟,所以给我截了图。”

“哦,真巧。”姜拂北秒回,不给她继续辩解的机会:“你知道你蠢哪儿了吗。”

“女更衣室窗户向南,你拍的图上那几个帘子靠西,隔间中垫子是最近几天才换的,而我,这一星期都没来,今天下午才到。”

周围百脸懵,王嘉斐和齐耳卷一起皱眉。

“蠢到听不懂?”姜拂北笑:“靠西的帘子下午哪来的阳光。”

有人恍然大悟,连忙去看那张图,王嘉斐已经有点慌了,回头看齐耳卷,她定定回看姜拂北。

此时局面已经向姜拂北倾斜,但她觉得还不够。

“想抓偷拍者是么。”她问了句:“有没有纸和笔。”

很快,有个女生递给她个笔记本和水笔:“有,这里。”

“谢谢。”她接过,女生连忙说不用,姜拂北径自坐地上,她翻开本子,把那张照片上的帘子地面和影子角度复刻到纸上,划平行线,算夹角,又点开手机公众号上东港天文局发布的每一时刻太阳经度,计算器里按了一排又一排的数字。

“10点30到10点50。”

许琮看得正带劲儿,耳边,贺柏廷低声开口。

与此同时,坐在地上的姜拂北也按完了最后一个数,重重划在本上,带着满肚子火。

“10点45。”

她念结论。

扭头看向店长:“上午10点45,更衣室外面有监控,那会儿谁在里面,应该很好查。”

“装什么地理学天才。”手里的本子唰一下被抽走,齐耳卷把她计算时间的那一页撕烂,她居高临下,胸口起伏,从眼缝里看姜拂北,“你说10点45就10点45?”

“应该是40。”

随意平静的一句,但这声线……齐耳卷浑身都抖了下。

姜拂北抬眸,对上贺柏廷波澜不起的眼睛。

心跳怦。

很久以后,姜拂北对一个人说,我没有爱过贺柏廷。

那些他看向我时的血液流动和心跳加快,给予我反应时的窃喜,肢体摩擦时仿若欲说还休的情绪波动的痒,那些因为他起伏的每一个瞬间,都是因为在漫长岁月日复一日咬着这个名字的恨里,得到一丝丝反馈都等于离把他推入地狱更近一步,所以那些都是恨,不是爱。

尽管他们看上去如此容易混淆。

那个人却说,姜拂北,如果是反过来的呢。

因为理智清楚要恨他,便把每一个悸动都惯性包装成另一个结论,到最后,面目全非。

是了,他们之间就是,没有任何出口的面目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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