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娇忍着气,独自一人去求大娘子将武姨母接来与自己作伴。
大娘子也乜斜着眼,神情与宋妈一模一样,冷眼打量了阿娇许久,方开口道:“你不当家便不知柴米油盐贵。你可知道养一个闲人要多少花费?别人都道我家开着典当铺子,定然有钱,但哪里禁得住老爷一个两个往家里领人?单单你一个,便花了胡家八百银子!”大娘子越说越气,拍着桌子数落道,“他整日不沾家,一旦进家便是往家里塞人!若是能生儿子的倒也罢了,偏一个两个不争气!他在外头挥霍,我在家里头还要替他省银子,吃也不敢吃好的,穿也不敢穿好的!若人人都像你,我还怎么管这个家?”
的确如大娘子所言,胡家老爷在外头一掷千金,家中却是节俭异常,等常不愿花钱,三顿饭中必然有两顿要吃咸菜疙瘩及臭豆腐。
阿娇白白受了一顿气,回到自己屋子后便又起了烧。这些时日以来,发烧变成了家常便饭,心里稍有郁气,便要起烧。至晚,胡老爷进来看她,没有说什么话,长叹了几口气,转身也就走了。
次日,阿娇已烧得嘴角起泡,眼窝深陷。心里怕胡老爷从此丢下自己,宋妈也越发要怠慢,从前在满春院所花的一番心思倒要白费了,于是挣扎着起身,慢慢穿了衣裳,梳好头发,又细细地对镜装扮了一番。宋妈不送饭来,她也不觉得饿。
待她慢慢收拾好,宋妈才从外头晃进来,见她此时一身打扮周周正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面皮不禁红了一红,忙转身出去了。不多时,便端来饭菜,她毫无食欲,怕自己身子要垮,硬是逼着自己尽数吃下。
刚用完早饭,二娘子也率了众位娘子过来看她,原本她们见她像是见着什么不洁之物,远远地躲着;在她面前,又故意只说徽州话,好叫她听不懂,偏说话的时候,眼睛不时地瞄她一眼,好叫她知道是在议论她。但自从昨日听说她不能生养后,一夜之间,众人心地似乎齐齐变得良善了起来,纷纷过来瞧她。阿娇起身相迎,笑言以对。她心里不是不晓得众人的心思,偏不作出可怜巴巴的样子让她们痛快。众娘子见她虽有些憔悴,但神色如常,便觉着无趣。况且自己也都是生不出儿子的,论起来,比她也未必强到哪里去。唯有二娘子觉着她十分可怜,拉着她的手絮絮说个不停。
阿娇生性要强,生平最恨人家可怜自己,二娘子虽是好意,但在阿娇心中只觉得厌恶,却不好说什么,只得左耳进右耳出,不管她絮叨什么,只管低头不语。
胡老爷用完早饭,剔着牙去了书房。胡大娘子去灶房巡视,见新来的厨娘摘菜时扔掉几片还能吃的菜叶子,不由得大发雷霆,将厨娘骂了个狗血喷头。二娘子带了众人去了七娘子的屋子,唯有六娘子一个人倚坐在一棵柳树下,摘了花瓣一片一片地扔到脚底下。胡大娘子见状,不由摇头,心里骂了一句胡老爷“老不死的”,正要将六娘子赶走,请她别在这里摆出这副讨人嫌的死样儿。突然,门子来报说门口有人要请老爷夫人及七娘子出去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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