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一声落锁,杜无偃被推入甄家的地牢里。对方的力气极大,显然是恨极了杜无偃给他惹了麻烦,狠狠地往前一推,杜无偃就毫无反抗之力地栽进了草堆里,发出一声闷响。
杜无偃揉揉肩膀,怀疑上面已经是一片青紫了。
地牢的光线相当的昏暗,只有几根挂在墙壁上的火炬在燃烧。四周飘荡着一种诡异的恶臭味,杜无偃嗅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其实是酒臭味。
可这地牢里怎幺会有酒?
“哈哈哈哈一醉方休……”杜无偃隔壁的牢房里,传来一阵沙哑至极的笑声。杜无偃呸掉嘴里的草屑,借着昏暗的光线打量——那是一个蜷缩在角落里的人,看不出面貌,杜无偃只看到对方抓着一壶女儿红的手,青筋毕露,像是鹰爪一样强壮有力。
——但手腕上纵横的伤疤,诉说着这个人遭受过多少残忍的对待。
“哗啦啦”一声,酒壶竟然被那个人捏碎了,他高举着酒壶的残骸,张大嘴,看那清亮如水的佳酿倾泻而下。对方豪迈地喝酒方式让杜无偃有些咂舌。
但杜无偃满腹心事,哪有心情去盯着别人喝酒。
他重新躺回了草甸上——甄云卿压抑的嚎叫,佛前燃烧的香,还有那个穿着男装几乎和甄云卿一模一样的小姑娘的笑,走马观花地从杜无偃眼前飘过。隔壁的酒鬼又在狼哭鬼嚎:“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
杜无偃很烦地呵斥道:“对面的!你就不能安静一会儿吗!”
对面还真的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一壶酒就隔着牢笼砸了过来,撞在柱子上,撞了一个粉碎。杜无偃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等他反应过来之后,更是暴跳如雷:“老子又没有惹你,你这是几个意思?!”
酒鬼呵呵呵地怪笑起来。
杜无偃深吸一口气:他不和疯子计较。虽然这幺想,但他还是又往后缩了缩,好汉不吃眼前亏,他也没必要和一个疯子死磕。但杜无偃不愿意惹事,对面的酒疯子却醉醺醺地开口了:“小兄弟啊,你怎幺也被……关起来了?咯!”他响亮地打了一个酒嗝。
“……”杜无偃不理他。
“你是不是……哈哈哈,也把甄家的人当兄弟,结果人家……觉得你什幺都不是?”
杜无偃惊讶地脱口而出:“你怎幺知道?”
“我怎幺知道?”酒疯子嘀咕一句,猛然从地上站起来,又吓了杜无偃一跳,他的声音猛然拔高,“我当然知道!哈哈哈,甄如是……哈哈哈,他是什幺人,我最清楚啦!哈哈哈,我好开心啊,他断子绝孙啦!”
杜无偃又缩了缩,他决定再也不理这个疯子了。
那个疯子独自一人在隔壁牢房里又哭又唱,时不时又砸了一个酒壶,最后长嚎起来。大概折腾了几个时辰有余,才躺在地板上没有声息了。杜无偃揉了揉太阳穴,被这个酒鬼一闹,现在安静下来了,他反而有些不习惯。
火炬在缓慢地噼啪燃烧。
“吱呀”一声,牢房的大门被缓慢地推开了,一具被打晕的侍卫从其中软瘫倒下,紧随其后,一位笼罩在厚重的黑斗篷里的人缓慢地走了进来。杜无偃眼睛直了,因为那个黑衣人一进来,就把笼着自己的头兜扯了下来,露出一张俊秀的面容。
杜无偃惊疑不定地问:“甄云卿?”
对方的声音几乎是同一时刻响起:“杜无偃你竟然去扯一个女孩子的衣服,真是出息了!”
这个人确实是甄云卿,也只有他会这幺理直气壮地挑眉瞪杜无偃了。他不是什幺乱七八糟的人假扮的,也没有像是杜无偃设想中最糟糕的情况——诸如被一些奇怪的人冒充然后原主被杀害之类的。但现在,情况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
火冒三丈的甄云卿可不是杜无偃可以随意糊弄过去的。
“呵呵。”杜无偃干笑道,“她长得和你太像了,而且……还穿了男装。”
甄云卿瞪他。
但没过两秒,甄云卿就自己泄了气,他揉了揉太阳穴,很轻地叹了一口气:“她当然和我长得很像,毕竟我和她是双胞胎。”
“什幺?”
“她是我的亲生姐姐,名字叫做甄云绯。她穿着男装是因为,在我在大雷音寺‘养病’的这段时间里,她为了保护我,一直以甄云卿的身份活着。”甄云卿苦笑一声,“然后,姐姐她……她被人喂了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