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1 / 2)

各人带上携行灯,小心翼翼地走进了通道。在通道巨门前往里面看,会觉得深不可测。走进去之后,这种感受更为强烈,通道仿佛无尽地一直向前延伸,感觉不出脚下有高低起伏,为了避免迷失方向,众人集中到左侧行进,感觉不到时间、感觉不到距离、感觉不到方向,如同在原地踏步一般,一步一步地走在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上。我发觉有一个东西,在暗中注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虽然我看不到对方,但是每一根直立的寒毛都在传递这样一个信息,这绝不会是我的错觉!

同时,我有一种预感,我们永远都走不出这条通道,因为通道没有尽头。我心中如同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明知情况不对,却不得不一直向前,也许下一步就会跌进无底深渊。我暗中寻思,既然玉面狐狸必须带摩尼宝石来到这里,那么摩尼宝石一定是关键所在。之前我问了雪梨杨,她也仅仅知道摩尼宝石可以照破一切无明之众,灭尽一切无明之暗。我和胖子一边盯住玉面狐狸,一边讨论摩尼宝石中究竟有什么秘密。

胖子问我:“照破一切无明之众,灭尽一切无明之暗,是什么意思?”

我说:“这是一高词儿。”

胖子说:“我没问你这词儿高低,我问你是什么意思?”

我说:“这两句话中的字儿单独拎出来,我个个都认得,连在一块儿,那还真不好说。不过你这么一问,倒给了我一个提示。先前在密咒伏魔殿,咱们不是也想不明白什么叫密咒吗,当时你说,‘密咒就是秘密的咒,不能告诉你,告诉你就不是密咒了’。”

胖子恍然大悟,他说:“噢,明就是亮,无明就是没有亮,那就是黑了。”

我说:“正是如此,看不见的东西叫无明!”

玉面狐狸走在前边,听到我和胖子的话,忽然冷笑了,听她这意思,似乎对我二人的高见颇为不屑。

胖子说:“你少在前边冷嘲热讽,那谁怎么说的,朝闻道,夕死可矣,你听了我和老胡这道,一会儿毙了你都够本儿了,你可以瞑目了。”

我心想:“胖子这水平见长,这词儿我都说不出来,又一想,何不趁机从玉面狐狸口中套几句话?所谓‘言多语失’,她始终一言不发,这原本对我们不利。”于是我对胖子使个眼色,让她问玉面狐狸什么叫“无明”。

玉面狐狸说:“一切生死、轮回、因果之间的业力称为无始无明。你们连这个都不明白,摩尼宝石落在你们手上,真应了一句话——明珠暗投。”

胖子说:“你别想唬我们,其实从根儿上说,我们悟出来的也是这意思。生死、轮回、因果之间的东西,你看得见吗?所以我们说看不见的东西,叫无明。”

我原本想从玉面狐狸口中问出摩尼宝石的秘密,可我实在听不明白她说的话,怎么生死轮回因果报应都出来了?我绞尽脑汁想了半天:“生与死,因与果之间有东西吗?好比人生下来,便注定一死,这是可以预见的,但从生到死之间,会经过怎样的一生?对我们来说,那又是看不见的,有无穷的可能,这就叫无明?”

听了玉面狐狸说的话之后,我反复去想,照破一切无明之众,灭尽一切无明之暗,想得我头都大了两圈儿,仍旧想不出个所以然,又寻思:“摩尼宝石的外壳已经碎裂,光华收敛,没有了光亮,那还照得出什么?”如此一头想一头走,又不知走了多久,我找前面的雪梨杨要来摩尼宝石。其一,我是想看看能否使摩尼宝石中的光芒复原;其二,摩尼宝石揣在我怀中才不担心会有闪失;其三,我将摩尼宝石拿在手中,装作看来看去,会引起玉面狐狸的注意,我才有机会从她口中套出更多的话来。果不其然,玉面狐狸见我用狼眼手电筒在照摩尼宝石,她问道:“你想不想知道摩尼宝石中的秘密?”

我说:“我固然是想,可从你口中说出来,那我得先掂量掂量可不可信。”

玉面狐狸说:“我从未起心害你,也不会诓你,此言可指天地。”

我说:“我真是领了你这份情了。你说这摩尼宝石能治你爷爷被门夹坏的脑袋,这话你还没忘?我可记得一清二楚,你说明月珠又叫上清珠,人若有所忘,以手抚摸此珠,前尘旧事,则历历在目,我这儿都捏出汗了,也没想起我昨天晚上吃了什么。当着老中医,你就别开偏方了!”

玉面狐狸说:“你不要揪着前面的恩怨念念不忘,我指的是你第二次将我救上暗河之后,不信你尽管问我,你想知道什么?不过在你们放了我之前,你只可以问三个问题,回答你之后,你我从此两不相欠。”

我说:“你从西夏地宫中带出明月珠是为了做什么?”

玉面狐狸说:“我要找一个‘宝藏’。”

我心想:“这已经是一个问题了,这说了简直等于没说,如果我再问宝藏是什么,那显然没有任何意义。下一个问题,我该问什么?宝藏的位置?那不在通道之中,就在通道尽头,这也不必多问。我目前最大的问题,是想尽快走出这条没有尽头的通道。”于是我问玉面狐狸:“通道的尽头是个什么地方?”

玉面狐狸说:“不知道,不知道也是一种答案,我和你们一样都不知道。”

我心想:“这个狐狸精太狡猾了,她用只言片语或毫无价值的回答来获取我的信任,我这第三个问题还不如不问,那又把这个机会白白浪费了。不如我让胖子吓唬她一下,不信她不怕!”

我略一沉吟,用胳膊肘撞了撞胖子和大金牙,装作要继续问玉面狐狸第三个问题,一旁的胖子和大金牙心领神会,突然焦躁起来,耍开浑不吝的架势,说道:“老胡,她是在拿你当猴儿耍啊!不知道也叫一种答案?我放个屁都比这话有分量,你小子在爱情的港湾中脚踏两只船,也不怕来阵大风给你刮水里淹死,你对这个狐狸精一再姑息,还让我替你背黑锅,我看你小子是让她给迷住了,看我今儿个断了你的念想!”

说着话,他拽出工兵铲,要一铲子将玉面狐狸的头削掉。我急忙拦住他,说:“杀人不过头点地,即使她真有心自绝于人民,你要干掉她,那也得先给她交代一下政策。”

玉面狐狸说:“姓胡的,你薄情寡义!既然要杀我,就在我面前动手,别在背后下刀子。”

我说:“王胖子一旦发起狠来,我可拦不住他,你别以为我是在吓唬你。”

胖子说:“你跟她废什么话,你今个儿要是拦我,我就连你一起给剁了!”

前边的大金牙扭过头来说:“胖爷,这玉面狐狸长得比壁画上的飞天仙女还好,一铲子剁了未免可惜,要不然……”他一脸的坏笑,其意不言自明。

我对大金牙说:“你们这是要先奸后杀啊?”

胖子将我推到一边,说道:“老子这柄铲子既然出了手,那就没有再收回去的道理!”随即抡起铲子,要让玉面狐狸人头落地。

大金牙说:“别动手,别动手!你们二位不就是想问几句实话嘛,那也犯不上人头落地啊!听我大金牙的,问一次不说,扒一件衣裳,问两次不说,扒两件衣裳,你看她说是不说!”

玉面狐狸并不怕我,但她对胖子还有几分忌惮。胖子那股混劲儿一上来,那可真是说得出做得到,何况大金牙的那招儿更损,玉面狐狸当时吓得脸都白了。

正在这时,却听一旁的大金牙“哎哟”了一声。我用狼眼手电筒往前一照,只见他满脸都是血,我和胖子以为他在这漆黑一团的通道之中受到了袭击。

前面的雪梨杨也停住了脚步,胖子手中高举的工兵铲,便没有落下去。趁众人这么一怔,玉面狐狸扭头就跑。掠过大金牙身边,顺手拽出了插在他背包后边的鱼尾刀。

胖子骂了一声:“还她娘地想跑!”举起了手中的连珠步枪。

玉面狐狸吓坏了,她肩上还有携行灯的光亮,以胖子的枪法,这一枪打出去,准让玉面狐狸脑袋开花,我忙按下胖子手中的步枪。刚才我们的戏太过了,没承想把玉面狐狸吓跑了。她手上没有摩尼宝石,不怕她飞上天去。况且她是唯一知道摩尼宝石秘密的人,一枪干掉她容易,想从这逃出去可就难了。

我和胖子、雪梨杨扶起倒在地上的大金牙,问他怎么回事儿?

原来大金牙只顾嘴上忙活了,得意忘形,一头撞在了通道石壁上,撞了一个满脸花。这一张嘴不要紧,那颗金光闪闪的大门牙都给撞掉了。大金牙手捧他的金牙,哭爹叫娘,连声惨呼。胖子抬手给了他一个嘴巴:“哭什么哭?不就是金牙掉了吗?旧社会的妇女丢了贞操都没你哭得这么惨!”

大金牙挨了胖子这一巴掌,失魂落魄一般倒在地上,看来对他而言,金牙比他的命都重要。在他这颗金牙被撞掉之后,以往那个梳着油光锃亮大背头、成天咧着嘴、口若悬河一肚子生意经的大金牙,全身的光彩都没了,脸色也是灰的。

此时的大金牙,鼻子血流不止,似乎还撞断了鼻梁子,雪梨杨动手替他止血,摇了摇头说:“你们刚才是不是太过火了?”

我说:“大金牙真不是个东西,一说要扒衣裳,连路都顾不上看了!这可不在我的计划之内,我只是让胖子拿铲子吓唬吓唬玉面狐狸,没想到大金牙来这出儿,这不遭了报应吗?”

胖子问我:“追不追?再不追可跑远了!”

我往前一看,通道深处一片漆黑,已经看不到玉面狐狸身上的灯光了。不知她是逃得远了,还是关掉了携行灯筒。

我说:“通道是一条直路,她跑得再远,也能追上,先给大金牙止血要紧。”

胖子说:“大金牙这孙子,我以前以为他光贪财,想不到他还好色,这要传出去,咱们的名声可完了。我可是经常强调‘不怕当坏人,但是坏也要坏得一身正气!’”

我见大金牙人事不省,脸上全都是血,看来一时半会儿无法行动,就想让胖子背上他。

胖子说:“压根儿不该带他来,这么个半死不活的料,背回去还有什么用,不如让我把他的金牙揣兜儿里带回去,打板儿上香供起来,往后你们谁想他了,可以把这金牙搁嘴里嗍啰嗍啰,味道一定好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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