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贯稍作思索,答道“大宋与辽国休战数十年,贸然派出使臣,倘若暴露了踪迹,恐怕落人口实。奴婢以为应当先派人与女真私下达成共识,而后再正式派出使臣签署盟约。”徽宗以为善,说道“派何人前往为妙?”童贯说道“燕人马植算一个。”徽宗点头,又说道“马植忠心可鉴,但终非宋人,还需要在我朝寻觅一位合适的人选。”王浩暗中看向高俅、蔡京,心中想到“倘若我能领了这个差事,暗中打通辽东与大宋之间的通道。到时以宋国的瓷器、丝绸换取塞外的战马牛羊,一来可缓解宋国战马缺乏的窘境,二来又可获取巨额回报。但高俅、蔡京阴险,若我主动请缨,二人必定阻挠,还是暗中谋划为妙。”众人沉默无语,徽宗看向高俅,问道“太尉以为派何人为妙?”高俅心中想到“京城繁华,塞北苦寒凶险。此事若成,头功也归童贯;若败,童贯却能够狡辩是选人不明所致。”缓缓说道“此人必须大胆机敏,能够混迹在蛮夷之中而不暴露身形。满朝文武皆为饱读诗书的斯文之人,非首选。故而微臣以为最好能选一位深得皇上信任,却又并非久居庙堂之人。”说完不自觉看向王浩。徽宗顺着高俅的眼神,也看向王浩。
王浩心中窃喜,却故作惊恐,默默低头。蔡京也很快明白了其中玄奥,说道“微臣以为王舍人可做首选。”未及王浩开口,皇后看向徽宗,说道“王舍人不过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正是寒窗苦读的年纪。出使女真非一日之功,若是误了读书的年纪,皇上恐怕会损失一位将来的栋梁!”皇上说道“皇后所言不无道理!王爱卿可愿为大宋出使女真?”王浩起身,说道“陛下但又吩咐,微臣万死不辞。”徽宗很是满意,说道“王爱卿,忠臣也!”这时蔡京说道“恭喜陛下又得贤臣!但王舍人毕竟年幼,先前虽屡有妙想,但终究是小道。出使女真不容有失,微臣以为还是应当先做一番考量。”徽宗点头,又看向童贯和高俅,两人纷纷表示赞同。徽宗说道“诸位爱卿以为应当如何考量王舍人?”蔡京暗自冷笑,说道“先前朝廷派出十名制使去太湖运花石纲,九人皆圆满完成使命,唯有一人翻了船。然而沉没的花石纲恰恰是最雅致、最富灵韵的一座。倘若王舍人能够将其自黄河中打捞出来,并成功送至东京,则通过考核。不知皇上以为如何?”徽宗面带喜悦,说道“如此甚好!不知王爱卿以为如何?”
王浩暗自皱眉,心中想到“沉没的花石纲雅致、灵韵未必,但一定最难运输,否则如何能沉没。传闻民间因为运输花石纲,商户破产,民众拆房掀瓦,将此差事交于我,势必耗费钱财无数,而且于名声极为不利。蔡京,端的可恶!”违心说道“微臣愿意领命,但先前负责运输的全部人马,恳请皇上调给微臣,以供微臣了解当初的具体情形。”徽宗微笑,说道“这个不难,殿前司有卷宗,到时王爱卿拿了朕的政令,直接去领人即可。”皇后心有不忍,在徽宗耳旁轻声说道“以往运输花石纲的都是军职,王舍人乃是文官,怕不合常例。”徽宗答道“皇后言之有理。”看向王浩,说道“王爱卿此去打捞花石纲,可兼领都指挥使。”又看向高俅,说道“有劳高太尉尽快给王舍人办好卷宗,调配人手。”高俅故作为难,说道“京城诸营各司其职,并无闲散人员。故而为王舍人建立卷宗不难,但人手微臣一时之间怕是难以抽调。”说完与蔡京对视一眼,蔡京也说道“钱粮户部亦无富余。”王浩明白了高俅、蔡京的意思,打捞花石纲,是要钱没钱,要人没人。徽宗心中暗道“王舍人有八仙酒,不愁没有钱财,有了钱财,不愁没有人手。但朕身为九五至尊,一文不出怕会有失威严。”拿起身旁的折扇,看向王浩,说道“朝廷兵马钱粮如何用度皆有规章,恐怕难以调拨给爱卿。朕赠随身折扇一把于爱卿,还望爱卿理解朕之难处。”王浩接过徽宗的折扇,说道“微臣定当不负皇恩!”曲终人散,龙舟返回东京。高俅疾步而走,追上前方的蔡京,说道“太师以为王浩此人如何?”蔡京冷声说道“此人狡诈,与你我又非同路之人,偏偏深得皇上欢心,不可不防。”高俅说道“只要此人离开京城,没了皇上撑腰,我与太师联手,不愁除不掉此人。”蔡京点头,说道“京城中凡与王浩亲近者,你我联手打压。太尉以为如何?”高俅答道“在下正有此意。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与王浩关系极佳,咱们就先拿此人开刀,杀一杀王浩的气焰。太师以为如何?”蔡京点头,说道“赞同!”
散场之后,王浩没有返回住处,反而去了樊楼。樊楼中李师师换下舞服,身穿红纱,见王浩到来,笑着说道“弟弟莫不是迷上姐姐了,白日刚刚相见,夜晚又来樊楼?”王浩长叹一声,说道“我不愿与人争锋,可为何偏偏有人看不得我好?”李师师正欲开口,侍女前来通报,说道“周先生和一位大人想要求见姑娘?”李师师问道“一位大人?”侍女说道“周大人对那人很是恭敬。”李师师看向王浩,说道“姐姐我可以在龙舟之上万众瞩目,可面对此时情形,也不得不逢场作戏。这是现实,也是无奈。”说完吩咐侍女,说道“请周先生和那位大人二楼雅间稍候,我马上下楼。”王浩正是心中烦闷,又遭遇如此情景,更是不忿,拿出腰间折扇,递于侍女,说道“告诉他们这把扇子的主人在此。”王浩拿出的正是徽宗赐予的折扇,扇面上是徽宗的丹青和题词。片刻之后,侍女拿回了折扇,说道“周先生和那位大人见了公子的折扇,极为惶恐,一言未说直接跑出了樊楼。很是奇怪!”李师师笑了,说道“弟弟如今也学会了狐假虎威。”王浩答道“心中不快,只想找姐姐请教,不想偏偏有人此时打搅,不得已而为之。”
李师师拿起了折扇,说道“倘若弟弟今日没有皇上这把折扇,又当如何?”王浩说道“无可奈何!”李师师点头,说道“人生太多无可奈何的事情,不要怨天尤人,只能怪自己技不如人。大宋的中心是东京,东京的中心是皇上。你得皇上欢心,就注定成为无数权臣的眼中钉。无论你想不想继续在这条路上走下去,你都必须走下去。”王浩说道“厌倦了,返回梁山泊做一个渔翁难道不行吗?”李师师摇头,说道“不行。你一日被别人视作威胁,就永远都是威胁。不将你除去,他们不会善罢甘休。如果有一天没有人再对你动手,那么一定是他们不敢再动手。”王浩说道“我不明白,世间本没有八仙酒,是我酿出了八仙酒,并献给皇上,分给大臣,卖给所有人。我没有抢任何人的东西,任何人也没有因为我的出现而失去什么。可为何偏偏有人要将我视作敌人?”李师师冷笑,说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发明的,未必是你的,能够守得住,才真正是你的。倘若没有皇上垂青,姐姐今日不过是樊楼中一只玩物。可有了皇上垂青,姐姐就是整座樊楼的护身符。没有我的准许,谁敢踏足这个房间,明日我就能让他去岭南喂蚊子。”
王浩摇头,说道“我不爱权势,只爱自由,自由自在生活在天地之间。”李师师天真一笑,说道“倘若没有权势,何来自由。弟弟可不要误入歧途!”王浩一声长叹,说道“姐姐说的我在龙舟上就已经明白,可是为何会这样?”李师师说道“不要问为何,这就是现实。”王浩在樊楼用了晚饭,而后返回居所。
第二日,王浩穿了官服,来到殿前司,提取卷宗。王浩的事迹已经在东京官场传开,殿前司的官员看着王浩,神情复杂却也无人敢怠慢。王浩没有理会众人,只是拿出自己需要的卷宗观看。在卷宗打开之时,王浩惊奇发现上面竟然写着“杨志”二字。王浩看向小吏,问道“杨志就是当初的制使?”小吏答道“正是。”王浩又问“可有此人的详细讯息?”小吏答道“王大人稍后,小人速去查询。”半刻钟之后,小吏返回,说道“此人是三代将门之后,五侯杨令公之孙,生在关西,曾应过武举。”王浩拿出一颗碎银递给小吏,小吏眉开眼笑,连忙藏于袖中。王浩问道“如何才能寻得此人?”小吏说道“此人如今是带罪之身,往他处避难去了,行踪却是不知。”王浩说道“如此说来此人是寻不得了?”小吏说道“也未必。”王浩问道“如何能够寻得?”小吏说道“杨志是畏罪潜逃。公子只要让各地驿站张贴告示,说明朝廷对其另有调派,命其待罪立功。不难让其返回东京。”王浩以为可行,问道“如何能让驿站张贴告示?”小吏说道“大人写好告示,盖了殿前司的官印。然后付给驿站酬劳,自然有人张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