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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会后不少同僚想和他攀谈沟通,都被拒绝了,顾真解释自己要采购物资,为去广化核电站做准备。
避难所的物资都是分配的,不过作为基地实权军官,顾真拥有一些特权,他散会后就去仓库提了一批压缩饼干和冷冻生牛肉,数量有些多,不过作为青年男子,多吃一些也是正常的,更何况能力者消耗较大。
至少他希望别人这样认为的。
回到住所后,他锁上了屋门,然后小心轻巧地挪开床铺。
——床铺底下是一张地下室门板。
这也是他选择住在棚屋区最高处索群离居的原因,为了隐藏一个不体面的秘密。
地下隐约传出悉悉索索的声音,显然被囚禁在地下室的人并不安分。
顾真提起袋装压缩饼干和生牛肉,掀开门板,踏着铁梯子一步步攀爬,踏上潮湿的地下室地板。
黑暗深处是一双明黄如火炬一般的眸子,如同黑夜里的鬼火,随着眨眼忽明忽暗。
顾真和对方是老熟人了,并没有多花力气寒暄,只是将手电筒随手挂在墙体的钩子上,映照着灯光开始低头解开压缩饼干的包装袋,又将剁碎的生牛肉一块块掰开,防止被贪婪的对方一口气全吃完了。
灯光并没能将被铁链锁在墙壁上的人形映照清楚,他身上的毛发和胡须以及残留的衣服纠结成了一团,只能从轮廓中描绘出这是个青壮年男子,而让他和旁人截然不同的是自额角伸出的树枝状的骨角和龙骨一般的蝙翼。
——这是个恶魔种。
恶魔种观察了一下他的行动,忽然开口,嗓音沙哑:“殷辰皓终于要对你下手了?我早说过他想害死你。”
顾真一言不发,只是一块块将生牛肉踢到恶魔种能够到的范围里,又撕开其中一包压缩饼干的包装,丢了过去。
“今天的勤务兵喜欢你,看你当他的面穿衣服的时候都要发情了。顾真你怎么还是这样爱勾/引人。”恶魔种知道他并不像表面一般毫无波澜,专挑污言秽语讲,“他心里早把你肏了无数遍了,你能放心让这样一个下流胚服侍你?”
顾真根本不理会他的挑衅,平静说:“生牛肉容易腐烂,先吃,压缩饼干能放一阵子,之后吃。”
恶魔种舔了舔上唇,露骨地说:“殷辰皓要害死你,你还跟着他一起走,是不是犯贱?”
“看来你还是吃太多了,竟然还能花力气在窥心上,下回我要缩减给你的口粮份额,”顾真在这时终于正眼看他,叹了口气:“劝你最好祈祷我能活着回来,或者早些返程,不然你就要饿死了,这样一张利嘴或许最后会饿得活生生把自己的肢体和舌头吞掉。”
恶魔种滞了滞,忽而换了一种可怜的语气哀求道:“哥哥,你不会这样做的对吗?你是我血脉相连的哥哥,不能这样对我。”
顾真早习惯了他的变脸,并没有吃这套,只是把压缩饼干踢距离他更近了一些,最后说:“我要走了,假如我死了你也会饿死,挺好的。”
恶魔种闻言愤怒不已,嘴角裂到了耳根,显露出十分凶相:“贱人!你就是嫉妒我,嫉妒所有人都爱我,你就是想害死我。我怎么会有这样下贱的哥哥。”
顾真不再说话,沿着梯子攀爬上去,最后将地下室门盖上,连同污言秽语咒骂一起掩住。
恶魔种有窥心的能力,可是说出来的话真假参半,他早已学会了不去理会那些如同毒药一般的话语。
饶是如此,依旧有一丝丝毒素参杂进了他心里。
他打算等这趟活着回来后把勤务兵换了。
因为核战争的原因,人类的生存空间被大幅压缩,诸如道路和照明灯基础建设只存在于避难所,去广化核电站的一路上交通只能倚靠双腿,照明只有矿灯。
在可能被亚种敌袭的条件下,白天赶路是最优的选择,因此殷辰皓定了此行集合赶路的时间是明天凌晨3点。
顾真收拾了配枪,数了100发子弹装进袋子,又给匕首上了机械油抛光擦干净。
他是精神系的变异,因此只能倚靠外物保证安全,手头的器械已经是整个避难所能拿到手最好的防身武器了。
全球热核战争之后,所有人类都会接受系统或者零碎的核知识教育,大部分是关于核爆避难的技巧,剩余是裂变聚变的控制原理,还有一部分是被保存下来的灾难资料片,譬如切尔诺贝利核事故。
广化核电站是新式核电站,和切尔诺贝利发电原理和防护机制都有所不同。
但是相似的是最外层是物理防护。
在文明大幅倒退的现在,人类再也无力定期维护广化核电站了,近三十年内未发生过天灾和地震等已经是上天眷顾,然而人造建筑终归是有寿命的。
基层避难所教育水准有限,最高端的人才只存在于贵族之间,他们将知识牢牢把握在手中,就像把握权柄一般,用知识指挥所有的异能者和平民;这也导致所有避难所的人都对核电站的结构一知半解,只有当年图书馆保存的一份广化核电站逃生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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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高凉城是广化核电站的附城,这才有零散的相关资料,但是核电站内部结构本身一向是国家最高机密,自然不属于能直接获取的行列之中。
凌晨2点集合时,殷指挥官对敢死小队为数不多的成员开诚布公说,他已经向贵族申请广化核电站内部结构图,但是并没有获得批准;有两个可能:贵族不愿意公布机密;贵族们也没有核电站的结构图纸,但是不肯露怯。
大家相顾无言,对于这个结局似乎早有预料。
殷指挥官见状鼓励道:“也别太丧气,广化核电站不是切尔诺贝利,还没有出现核泄漏。我们这回是去查看地下结构,再加强外部物理防护,你们大多是精神动力系的,比之需要穿防护服才能工作的士兵们有优势。再者说,我会顶在前面的。”
大家这才强打起精神,说了一声好。
顾真没说话,他始终难以忘记梦里自己被天使种活活吞食的场景,怀疑殷指挥官出这趟九死无生的任务是为了用人类喂食他的宝贝天使。
殷指挥官看了他一眼,笑说:“顾长官因为我让你出外勤不高兴呢?”他挺鼻薄唇,面无表情时显得极冷酷,但是笑起来的时候仿佛冰雪消融,“这回有个重要任务交给你,你要保护好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
说话间,他招了招手,一个容貌仿佛噩梦一般苍白美丽的少年怯生生地站了出来,海藻般的粟色长发散在肩膀上;绿色的瞳孔犹如苍山顶上的晨星;身着的衣料奢侈柔软,正是原本应该用来进贡给贵族的绸缎。他看了一眼殷指挥官,十分主动地跑到顾真身边,仰起头:“我叫林池。殷辰皓说你抵押给我了……”
殷指挥官忽然咳嗽一声,冷着脸说:“好了,我们预备出发了,林池你不会说话就少说一些。”
这样粗鲁的口吻,并不像是深深迷恋的模样。
还好,现实里的殷指挥官和以往一样自我,跟梦里为了天使亚种痴狂的模样截然不同。
顾真稍松了口气,但是抵押一词又在心里萦绕不去。
他想,或许恶魔亚种的话是对的,殷辰皓早就想害死他了。
那头恶魔能监听全城人类的心声,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不希望自己现在就死去的人。
林池被训斥了之后缩了缩头,朝着顾真方向更贴近了一些。
这样近的距离看来,林池十分美丽怯弱,皮肤仿佛新雪一般洁白脆弱,完全看不出在预知梦里展开数公里羽翼的可怖模样,每一根羽毛都化成光十字从天空重重砸落,刺穿避难所的每一个活人,而祂则拖行在地,张开全身无数张口,囫囵吞下来不及逃遁的人类或是死去的尸体。
那时的林池就如审判日的天启骑士一般令人战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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