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人的植物不好说,但十有八九没有“新人类”,判断出这一点就让人放心了些。顾浅向后勾勾手指,叫后面的那位跟上。
她自始至终地跟中年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好保证有个什么意外就能及时地施以援手。
好在这一路上虽然路过了一株株花花草草,但它们都还友善。偶尔有会动的也不过是在他们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用叶片拍打了下皮靴靴筒,然后很识相地退开,权当是打了个招呼。
顾浅总觉得有点过于平和了,想起之前这大叔毫不犹豫掰树枝的行为,她突然反应过来了一件事。
“啊,这个——”
大叔苦笑,“你注意到了?”
“是啊,全是经验得来的。”他沉默片刻,说,“出去了这么多次,活着回来的人总该知道哪些是安全的哪些是不能碰的,时间长了就总结出一点经验……结果事实证明,这也不是时刻都靠得住的。”
“安全的那些随时都可能再变异,我刚才也是托大,好不容易爬到这边,赌了一把这些玩意儿还没觉醒出自己的意识。”
他看着自己那根“拐棍”,明显要不是情势所迫,恨不得立马把这玩意儿丢得远远的。
“所以要走赶紧走,”中年人的精神恢复过来了不少,虽然还捂着伤口,但说话倒是比之前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顺畅多了,“搞不好啥时候就会恶化……”
顾浅心知他说的是事实,她也看到对方脚底下踩过的斑斑血迹被几片颤颤巍巍靠过来的叶子风卷蚕食般的吸收了,再次挪开后干干净净地连个血点都没留——这些家伙只是暂时还没觉醒攻击人类的能力,一旦连它们都察觉到什么才是自己眼下最好的食粮,他们就真无路可走了。
“小声点。”
中年人突然道。
他这句话几乎是用气音说的。走在前面的顾浅有些莫名地回头看了一眼,她自认已经很小心了,除了偶尔会带过草叶的沙沙声外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声音。
“再小声点,”但对方只是依然这么要求着,神情紧张得不行,“当心前面的鬼东西,它……”
等顾浅再扭过头去看向拐角后的景象,也明白了他这么说的原因。
……挡在眼前的障碍物,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几人环抱都抱不过来的植物根茎粗壮得遮蔽了大半阳光,连隔壁十多层的高楼都屈居它间或长着的几片蒲扇般的褐绿叶片之下,要光是这样还没什么可怕,真正膈应人的,是它探出来的枝条上结着的巨大“圆瓶”。
尽管已经异化得厉害,但依然能看出来它的原身是什么。
——猪笼草。
足有两三米高的捕虫笼那青绿色瓶身底部还泛着暗红的纹路,被“瓶盖”掩住的囊口开着点不大的缝隙。等稍微离得近了点,顾浅就嗅到一股奇特又莫名其妙地唤起人食欲的异香,仿佛在无形中引诱着饥肠辘辘地闻到这香气的家伙接近。
异香扑面而来的一刹那,连她都晃了一下神。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它的野心已经不仅限于守株待兔地引诱昆虫误入了,现在真正想要捕猎的恐怕是更大也更能满足养分的——
无意间瞥见的其中一株更是证实了顾浅的想法。
不知道是哪个倒霉鬼真的上了这大头当,一动不动地挂在笼口边沿。几只苍蝇嗡嗡地绕着他挂在外边的下半身打转,眼尖点就能看到他挨着渗出粘液的内壁的衣角已经被腐蚀得差不多了,实在难以想象再往里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这玩意儿能察觉到有谁靠近吗?”虽然已经从中年人的态度中猜出点端倪,顾浅还是确认般的问了一遍。
中年人“嗯”了声。
“别离得太近,”他脑门上的汗也不知是疼出来还是紧张的,“尽可能什么声都别出,最危险的就是这一段了,只要过去了什么都好说。”
顾浅自己还好,身上带伤行动不方便的中年人才是难办的那边,但好在他有经验来补。
他们小心翼翼地绕过了任何一根看似无害的须藤,控制着尽可能不发出半点声音,再加上有意隔开了一定距离,果真没有惊动静静地立在旁边的巨型猪笼草。眼看横亘在面前的捕虫笼只剩下两三个,胜利的希望就近在咫尺,中年人情不自禁地松了一口气,伤口的隐隐作痛都影响不到他脸上浮现出的喜色。
……可世上偏偏有一句话叫做乐极生悲。
轰。
脚下突如其来的震动让两人同时一愣。
轰,轰。
这剧烈到整块路面都跟着摇晃的震颤一下接一下,还有愈演愈烈的架势。顾浅只看到路边几根仅存的电线杆上挂着的线缆都在晃动,紧接着,足以笼罩住他们俩的阴影从街角投下——
哦豁,她想,这下有意思了。
天知道它是不是中途改了主意,怪婴用手支撑着自己硕大的身体缓缓跪爬出来,唯一能肯定的是它真的发现了他们——加上眼窝处的三张嘴都微微咧开,原本挂在齿间的“肉”已经不知道哪里去了。
淌出的涎水沾湿了嘴角,它“环视”四周,循着新鲜的猎物气息继续往前行进。
前有食人猪笼草拦路,后有追兵,中年人只觉得冷气嗖嗖地往上冒,心里不禁悲叹道吾命休矣。
离得越近,那巨型怪婴的态度仿佛就越确信,它已经认定了两人所在的方向,向前爬的速度也肉眼可见地越来越快,只怕是再用不了几秒就能到达他们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