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尘埃散尽,原地早已不见了那个人类的身影。
非但如此,取而代之的是——
“唔嗷啊啊啊啊——”怪婴脸上一瞬间的迷茫都还没来得及散去,就因为小臂上传来的灼痛哀嚎出声,顾浅不得不死死捂住耳朵才好歹堵住点声音,“喝啊啊啊啊嗷啊啊!”
它狂乱地挥舞着胳膊,可越是这么动作,缠在那两只粗壮小臂上的爬山虎就吸食得越兴奋。
那些玩意儿捆得愈来愈紧,怪婴的哀鸣声也又凄烈了几分,它被缠住的胳臂和手腕再无法像之前被刺穿那样愈合,而是以一种诡异的方式融化成了液体,淅淅沥沥地滴落下来。
顾浅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冷眼看着这体型庞大的植物婴儿试图撕脱还在不断缠上来的爬山虎。
一根同样在分泌着腐蚀液的细长须藤经过她身边,似有所感地往近靠了靠。顾浅屏住呼吸,任它贴得越来越近,在眼看着马上要挨到自己脸的地方卷了一卷,终于打消了疑虑,饿狼一般的扑向了不远处仍在挣扎的庞然巨物。
它们平时枯守在这车库,难得碰上这大得惊人的猎物,哪怕再觉危险也只贪图能汲取多少是多少的养分。
数米之外乱成一团,顾浅早已在怪婴制造出那么大动静的同时拉开了够远的距离,难得不用她直接动手,这会儿坐山观虎斗就差嗑瓜子了。
她当然是故意的。
她对一路上过来的地形还有点印象,干脆绕了个小圈,用各种各样的建筑物拖延对方追上来的时间,直接把它引到了那间车库的背后。
诱使怪婴打穿了楼房后,再之后的下场不用想都能预见了。
那怪物的尖叫声愈发的愤怒激昂,和爬山虎的搏斗中到底是它更胜一筹。怪婴也顾不上自己的手掌还在不断地溶解了,它愤懑地撕扯着这些藤条,大把的蔓生植物被连根拔起。爬山虎终究不是无穷无尽的,扑上来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怪婴终于有余裕从这恼人的缠斗中分出神来,它扭过脑袋,没了干扰,它轻易就看到了害它白吃了这么多苦头的罪魁祸首。
它“呀呀”地叫着,当然,这经过它那尚未发育完全的声带扭曲也全变成了古怪可怖的怪音,毫不犹豫地举起拳头就朝站在空地中央躲也未躲的顾浅狠狠砸去——
它的拳头再无法向下移动半分。
顾浅也咬紧了牙关。
她脚下的地面裂开了蜘蛛网似的裂纹,两手同时撑住怪婴的指头,一脚在前一脚在后地缓和住了迎面而来的冲力。
背着光的怪物身形庞大,但她清楚,这些植物的养分恐怕都是有限的,正如此时,虽然它的手已经恢复了大半,可瞧上去明显比之前瘦弱了许多。
出于莫名其妙的“直觉”,怪婴油然而生出一种恐慌。
它挣扎着想抬起手来,这回可不由着它说了算了,顾浅一见这家伙有要松手的意思就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它的手指头。
她抓得够牢,怪婴甩了几下都硬是没甩下去。明明是该就势一口咬下对方脑袋的大好时机,它却在慌乱之下只剩下混乱的嘶喊,恨不得把这人类抡在墙上捶成肉泥。
这正合顾浅的意。
她只需要一个支点。
在它举过头顶的那一刻,顾浅顺着惯性,纵身一跃。
怪婴那足以把人甩飞出去的力气恰恰成了她的助力,她调转身体后的那一记侧踢,正正好好地落在了它的后脑壳上!
咔。
一切宛如在这一刹那静止,伴随着太阳落山的最后一点余晖远去,时间再度开始流转的下一秒,怪婴巨山般的身体蓦然向前倾去,砸出轰然的巨响。
顾浅及时地抓住了旁边那块凸出来的石板当了下缓冲,这才没直接从十余米高的高空直接摔下来。她落地的位置正好是怪婴的背部,这下也紧盯着这怪物的反应。
她不知道这种植物进化而来的“新人类”有没有骨骼,但她可以肯定方才那一下击碎了什么,只不过……
就它之前所表现出的状态,应该还不至于会这么轻易地一蹶不振才对。
夜色彻底笼罩了天空,四周一片静谧,但又与白天那危机四伏的寂静有所不同。顾浅的视线扫过周围,发觉本应从怪婴手上幸存下来的几根藤条也蔫蔫地耷拉着,连半点会活动的迹象都没有。但她的视野也仅限于这一小片范围了。
顾浅从兜里摸出一样不过手指长短的东西,在手中转了个个儿。
“啪”的一声,她推开了手电筒的开关。
光线落在垂落下来的藤蔓上,其中的某根猛然抖动了下,顾浅反应得也快,在它来得及动弹之前就把手电筒换了个方向。她的余光还留神着藤条,只见它又有气无力地横在路面上,仿佛刚才那一下只不过是她的幻觉。
难道说,支撑着这些植物以至于所谓的“新人类”活动的动力……
顾浅心里隐隐浮现出一种可能。
虽然还只是猜测,但她心里肯定得已是八九不离十,差的只是得到亲口确认。
这手电筒是那个中年大叔在临走前塞给她的,尽管他当时疼痛交加之下忙乱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但意思恐怕就是让她等拖到天黑以后、植物们都暂时动不了后再打着光找过去。
顾浅最后看了一眼瘫倒在地的怪婴,心下了然它估计明天一早天亮就会沦为仅剩几根爬山虎的食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