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射和商原猛地明白过来,忙推门而入,见状心下稍安起来。
那使者浑身战栗躲在窗户跟底下,除了手掌处有些擦伤,估计是躲避时不慎摔倒伤的。
沈致好生安抚着这使者,还笑嘻嘻说道:“你的伤不打紧的!你看,我伤的是真伤,本来手脚就不利索,现在连脸都划伤了,幸亏我已经娶了妻,不然这破了相,真是没人要了。”
沈致接着吩咐下去,将孙庆云袭击使者一事上报朝廷,通知京兆府,加倍巡守衙役,加强西市馆舍的戒备。
刚刚看着大鸿胪戒备起来,宫中传来话,让沈致进宫。沈致这次是真的伤重难以动弹了,便任由蒋射和商原二人将他连拉带抬地送上马车,送到了宫门口。
二人等在宫门口,一直到了宫门快要上锁时,才等到沈致出来,陪着他的还有,广平王元疏。
四人立刻回了府,到了书房,沈陌早焦急地等候已久。
沈致道:“陛下令元骧女元素和亲突厥,命我为送亲使,将元素送往边境。待迎亲使团过来,大概一个月后出发!”
元疏命人将关于突厥的婚仪典籍搬了过来,笑道:“大哥,你便在书房里办事就是,有什么吩咐疏儿和他们几个便是。连陛下也说了,这个月,必须要养好伤,才好送亲。”
“是啊!陛下知道我们沈家和元骧交恶,千叮咛万嘱托,让我对那刁钻蛮横的元素一定要恭敬!我这都重伤至此,还让我出远差!”
沈致一想起来,便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的,“哎呀呀”地叫了起来。
众人见他嗯嗯唧唧得,忙叫了嫂子韩延秀进来。不料,沈致真是做得出,当即躺在塌上更是放开声音,毫无顾忌地叫起痛来。
元疏无奈地对沈陌说道:“这事情,大哥修养着,你便多操操心吧! 这送亲的路线、边境的两国交接、对方迎亲的名单和身份都要一一核对。”
沈陌憋着笑,忙说道:“大哥,二哥,你们放心吧!陌儿好好安排便是了!”
第六十四章 不亦乐乎
元疏的劝谏让元度暂时恢复了理智,国之战事毕竟不可小觑,目前也只有和亲可以暂缓北境复杂的局势。
可是元疏刚刚离去,元度还是沉浸在哀痛和愤怒之中不可自拔,自己关在寝室,闭门不出,就连他的亲生母亲太后娘娘和妻子皇后就不得相见。
孙庆云,一个朝廷的通缉犯,大摇大摆、晴天白日里混入大鸿胪府西市馆舍,震惊了朝野。居然合朝廷各部之力,将整个京城所有城门关闭,封锁了三天,挨家挨户城里搜查,费劲周章也没发现他半点身影。
事关重大,消息传到了皇上那里,最近原就暴躁无常,如今倒是弄得宫中上下无一不是胆战心惊,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掉了宝贵的头颅。
冬日的严寒一日日逐渐地退去。
虽然夜里还是冰霜严厉,但是一到了白日,尤其是暖阳高照的时候,让人似乎感受到了春天的气息。
这日,袁逯从大鸿胪府带回一个撞到皇上枪口的消息:颜绍古状告陆顺通敌突厥,状告沈致与北燕余孽谋逆。
大鸿胪卿一职被浑身伤的底掉的沈致捡了个便宜,他听闻后,愤恼得没顾及潇洒的身姿,气急败坏地从榻上一绷子跳了起来,怒道:“颜绍古这条疯狗,真是见谁都咬!”
浑身叫嚣的伤痛叫他漏了气,顿时一身冷汗直往出冒,顷刻委顿落地□□起来。
袁逯忙两步过去,将捂着胸口哼哼唧唧的沈致扶着稳稳地坐下,才叹道:“颜绍古这次为了九卿之一的大鸿胪卿的位子,可是投了血本。”
沈陌见袁逯几个将他服侍的不亦乐乎,听了袁逯的话,奋笔疾书着的手停了下来,抬眼向沈致望去,到:“大哥,昨日我和商原去了堂京兆府相商今年京师水务,提起了乐游苑河中三浮尸案。这案子的确和颜绍古有些牵连。”
沈致躺在那里,侧仰着脸,眼梢微微勾了起来,刚毅发亮的目光强烈逼人,将沈陌锁定的无处可避,语气却是十分的疏懒:“你想那田玉虎将乐游苑河中三浮尸案查证的方向引向赵维庄?你以为田玉虎这些年京兆府尹是白做了的吗?他不知道怎么查案?轮得到你去叫他如何办案?”
沈陌忙起身从书桌旁出来,垂首听训。
沈致倒是没有了穷追猛打的意思,轻飘飘地瞧了他一眼,双手撑在脑后,不说话了。
商原一怔,忙上前道:“据京兆府尹田玉虎目前查证的事实,乐游苑河中三浮尸案,死者三人的身份惊人的相似,都是曾前往甘州的信使官差,都曾往来张掖和临松。一位是颜绍古的下属,一位是陆荣的家臣,还有一位是已故大司马元毅的家臣。”
袁逯接着话,继续说道:“此案涉及朝中多位重臣,让陆顺和颜绍古这两个互不相容两个斗鸡眼,不约而同地将与董安呈一案相关人等都灭了口,所以田玉虎一拿到这案子就胆战心寒的发现立刻上报皇上,想将该案上交给廷尉左德光。说是此案乃是大狱,廷尉府掌管刑罚讼狱,应提级审理,明摆着要将这个烫手的山芋甩给廷尉府左德光。”
沈致幽深无际的眼神沉沉地盯着他那裹作一团的胖手,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左廷尉因孙庆云从廷尉大狱中逃脱之事,还是余悸未消,此刻他的脑袋自然不是榆木疙瘩,当即奏请圣上圣裁,还说明死者有一人是大司马府家臣。”
沈陌一直沉吟听着,这时才问道:“不过这事到了陛下那里,不知后来如何了?”
沈致嘴角抽动了一下,似笑非笑地道:“好像现在还没有定论。”
众人心下都明白了,身为皇帝的元度一贯地发挥了一拖再拖的风格,最后该案的奏章还一直压在他的书案一角落灰。而廷尉元炜和京兆府尹田玉虎在此事上保持了不谋而合殊途同归,都不再过问此案,都说是待圣上圣断,这事情就这样搁置在一旁。
乐游苑河中三浮尸案案发后,陆荣因着家中多事,对这个大鸿胪卿的位置也开始战战兢兢起来,而颜绍古却一鼓作气,一时结党的风头胜过陆荣几个山头。
如今大鸿胪卿被沈致这个后生晚辈给白捡了似的,陆荣和颜绍古二人的党争倒是没有结束,反而因为元度的耽于朝务而愈演愈烈。陆顺通敌之说在朝中风云传开,后来又因陆顺阵亡消停了一段时间。
此刻颜绍古不顾皇上丧妃之痛,直接上书状告陆顺和沈致,让这个终日戚戚的天子终于爆发雷霆之怒,连大司马赵维庄将这个不成器的颜绍古都弃置不顾了,急于和他撇清各种关系。
袁逯提起陶壶,斟满了茶,放在沈致手边道:“颜绍古被陛下严斥,削去所有官爵,命他告老还乡。”
“这颜绍古今年才五十三岁吧!”沈致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笑着,面上有一种看不清的意味。
“朝中当时举荐颜绍古大臣也都有牵连。”袁逯低声道。
沈致锐利的眼神扫了一圈,最后还是落在沈陌身上,沉默了半响,才非常不客气地说:“陛下最恨党争,崔淑媛陷害太子之事事发,颜绍古就是撞上了。最近我休牧在家,你们几个在职时行事需小心谨慎!”
沈陌听到大哥的语气非常咄咄逼人,和教训儿子沈录沈朔一个语气,忙起身和袁逯几人恭声应是。
沈陌心里知道沈致于他和陆文茵的婚事并不满意,碍于祖父和父母才默不作声,时不时发作一番将他刺一刺。
沈陌随即低下头继续看阅案首的文书,心中着实委屈起来:这几日白天黑夜就呆在书房这方寸之地,在大哥眼皮底下辛辛苦苦几个昼日,大哥还是不高兴。
沈致的手上长着新肉,开始发痒起来,难受的他立卧难安,等到袁逯几人瞧不见的时候,便在桌子边蹭起来。这会儿,他的思绪全部都在想着事儿,不自觉地就要向前蹭去。
商原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像紧崩的弓弦,急楚楚地说道:“夫人可是嘱咐了我几人多次,让大少爷您别再弄坏了手。若是再像上次孙庆云那样,我们几个可真是没脸再见夫人了。”
沈致丝毫不在意注视在他身上齐刷刷的目光,缠着白纱的双手正大光明地摆上了桌,大喇喇地笑道:“你们说,孙庆云会躲在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