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福就不用说了,曹铮有小骨头也ok,浩哥嘛也有手珠,周锦阳就不好说了,希望他们在一起。”柏寒一一数着,又拽拽胳膊上绳索,“他们当时在拔河,不知道会不会聚在一起。”
“嗯。黎志强她俩没准正和孟浩然在一起,我最担心老赵。”梁瑀生话语带着几分忧心,“前一分钟我还和他商量完成任务去东京哪家饭馆吃饭,一转眼人就没了,希望吉人天相吧。”
想起那个背着弓箭平时大大咧咧的赵邯郸,柏寒由衷希望他也像自己一样有个安身之所。“梁哥,赵哥有没有像我一样”她忽然下意识紧紧拉住梁瑀生胳膊--
幽林密林前方怪树横生犹如巨蟒盘绕,火光映着两具尸首正相对吊在树枝间,听到动静一先一后朝着两人方向凭空扭转过来。柏寒忽然觉得其中一人衣裳崭新,扫了一眼有些熟悉:“好像是个新人。”
梁瑀生应了一声,停住脚仰头仔细盯了几眼,拉住她手臂径直往旁边走,“下不来,别管他们,走我们的。”
就像专门回应这句话似的,两具尸首伸展四肢在空中扑腾挣扎,像在水底漫步,又有点像庙会上的皮影人。
柏寒不敢多看,紧紧牵住他大步离开,梁瑀生挥舞着那把锋利不在短剑之下的长刀不时砍断拦在前方的树木枝条,很快开出条能容两人通过的路。
“这边。”两条小蛇不约而同换了角度,两人跟着调整方向披荆斩棘前行。由于各有一只胳膊系在一起,另一只手又得举着火把,行进速度并不算快,好在两人都是身手敏捷,沉住气一路疾行总算把那座密林远远抛在身后。
前方恢复成相对平坦易行的道路,树木稀稀疏疏,柏寒松了口气,这才发现右手依然和他紧紧握着,连忙松开握紧放进衣袋的短剑--他的手真暖。
梁瑀生咳了声,取出水瓶喝了几口,忽然问,“柏寒,你刚才说什么?”
“我?”柏寒仔细回忆,早把要说的话忘得一干二净,顺手指指两人身前默默领路的柳生十一郎:“梁哥,你给我好好讲讲怎么把十一郎带回来的经过吧。”
“他啊。”梁瑀生有点意外,“那可说来话长了。”
“我第一场任务就认识老赵,黎志强,那次运气很好,新人基本都活了下来,到了蓬莱我们三个和两个新人就组成一队。第二场就是修罗战场。”
莎莎就是那个游乐园里被布娃娃拐走的女生吧?想起最后她抱着布娃娃面无表情站在远方那一幕柏寒有些难过。
“我就是在那场遇到高蓝山。”提起不知下落的好友梁瑀生很有些感慨,“他们一等座的任务是消灭一个入魔的将军鬼魂,我们三等座待满七天就行。高蓝凤你也见过。”
柏寒想着那条像白娘子原形般的巨大蟒蛇守护神连连点头。
“前六天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很安全,第七天一等座进入战场最核心区域寻找那个将军的时候我们就有麻烦了。二等座只有三个守护神,我们加上新人一共死了十多个,姚楠和莎莎就是那场组在一起的。”
“对了,差点忘了,主要得跟你说十一郎的事情。”他笑了起来,指指自己被银光覆盖的忠实伙伴。“我也是第四天遇到他的,当时高蓝山队里老贾带的我。老贾就是那个耳朵很大的。”
柏寒记得那个招风耳,只听他又说:“修罗战场里到处都是日本将士的亡魂,有的地方尸骨像小山一样堆积着,到处飘荡碧绿鬼火。战场很大,走一圈回来得大半夜。夜里十二点的时候我忽然看到一个全身披甲的武士坐在一座山旁边看着我,发现我注视他的时候就招招手。”
“当时老赵也在,可他什么也瞧不见,我就问老贾,老贾也看不见,不过他对我说,让我想清楚,有可能是机会,也可能是夺命鬼。我想没有守护神早晚就是一个字,死,就直接过去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柏寒却想起自己去找艳姬时忽而提心吊胆忽而满怀憧憬的心情,羡慕地望着身前开路的日本武士,忽然听他问“你猜十一郎第一句话说的是什么?”想了想便答:“猜不出。”
“他问我,是不是中土大唐人氏。”梁瑀生自己也笑,“我想他肯定是唐朝时期的日本人,就说是。他又很严厉的问我,为何天赋尚可,剑术却连个皮毛也没学到?柏寒,你猜猜我为什么能沾个剑术皮毛的边?”
那个赵邯郸家里是射箭协会的,难道他也是家学渊源?“梁哥,你家里也有人练习剑术?”
“柏寒,说出来怕你会笑。”梁瑀生哈哈大笑,持着火把从两棵树之间穿行过去。“你看过《灌篮高手》吗?”
这么火爆的动画片柏寒当然看过,“当然啊,很热血的。”
“漫画你没看过吧?”
“没有,我们班男生有人看。”
“柏寒,你是九几年的?”
“93年啊。梁哥你呢?”
“我是88年的。”梁瑀生仰望着头顶树叶,“大概95还是96年的时候,电视台开始放灌篮高手动画片,每年都会重播。那时候漫画很流行,我买了一大套漫画天天看,作者是井上雄彦。后来这个作者开始创作新漫画,题材是日本古代剑客,叫做《浪客行》”
“我被迷住了,天天上课看回家看,日本剑客在我眼中成了可望不可即的梦想,缠着家里要学日本剑道。我父母想着锻炼身体比书呆子强,真的给我报了班,我一口气学了十来年。等上了大学还报了剑道社,当了社长,这就是他叫住我的原因。”
“我和十一郎就这么慢慢聊熟了,那是第四天的事情。那场任务的历史和我们世界不太一样,他是战国时期的人--日本死伤最多的时代,我们的世界当时是明朝;他们的战国却在唐朝,早了一千多年。柳生家族是日本流传几千年的名门氏族,十一郎的爷爷是柳生宗严、父亲是柳生宗矩,长兄是柳生十兵卫,被后人合称为柳生三天狗。”
天狗是日本最有名的大妖怪之一,也就是说这三个人非常强大吧?
见柏寒一脸茫然,梁瑀生笑了起来,“柳生家族剑术的强大在日本历史上都是非常有名的。柏寒,你不怎么玩游戏,《侍魂》里那个柳生十兵卫很有名,他小时候和父亲练剑,剑气太过凌厉逼得父亲不得不出手反击,误伤他一只眼睛,又叫独眼十兵卫。”
“十一郎是十兵卫最小的弟弟,从小极有天赋,但是父亲把全部精力放在他长兄身上,生怕耽搁了他,就把他交给自己的三弟教养。十一郎的三叔也就是他的师傅沉迷唐朝文化,又会铸剑,带着十一郎到大唐游历,机缘巧合追随隐居在长安郊外的一对铸剑大师身边学习剑术和铸剑之法。”
“铸剑?”听得入神的柏寒连忙举起手中“胭脂”短剑,“和你送我的两把剑也有关系?”
梁瑀生点点头,忽然拉住她胳膊靠向自己,“小心点。”
忽然发现自己面前是棵树的柏寒颇有点狼狈避开,“知道啦。我的两把剑和你手里那把,都是十一郎铸造的吗?”
“不全是。”梁瑀生笑笑,“那对铸剑大师在世间无名无姓,却是传说中干将莫邪的后人,干将莫邪知道吧?欧冶子大师的女儿女婿。”
天,真的是欧冶子和干将莫邪?神话传说中的人物,干将莫邪和湛卢纯钧胜邪鱼肠巨阙七把神兵利器早已埋没于滚滚历史长河之中,只给世人留下“三长两短”“图穷匕见”种种传说。上次收到两把短剑之时柏寒还想起过“铸剑大师夫妻”的名号,哪里想到居然真是他们?
见她呆呆停在原地,梁瑀生停住脚步等待,“柏寒,天都快亮了。”柏寒紧赶两步嘀咕,“你怎么不告诉我?”
“什么?你说剑吗?别太在意,十一郎的历史和我们不一样,算起来早一千多年,也就是说我们的世界可能根本没有这几个人存在。”
“十一郎十九岁到达长安,三十九岁的时候他三叔去世。去世前一年在大师夫妻帮助下铸造了我手里这把剑,取名叫琉璃,也是日本一种古老颜色。”梁瑀生边走边把自己长刀刀柄上的布条拨开,果然刀柄镶嵌着一枚深蓝宝石,映着火光像深海波浪。“那对铸剑大师夫妻同年也去世了,临终赐给十一郎一对短剑,就是你手里那两把。”
胭脂和松柏来历如此不凡,柏寒有种捧着文物的惶恐敬畏,怪不得小青小蓝天天盘桓在剑柄上--咦,它们刚好更换方向,柏寒拉着他及时调整脚下道路。
“刚好日本爆发战争,全国各地都席卷进去,死伤惨重。十一郎就带着三叔的骨灰坐船回到日本。当时他的祖父去世,父亲和长兄都在柳生家族的大本营镇守,他千里迢迢往家赶。”
“距离柳生家还有一百公里的地方,遇到两军交锋。日本地方不大,几千人马的战争规模就相当不小,十一郎孤身一人被裹入乱军,只好就地加入其中一方希望能胜利后继续前行,谁知再也没能从战场出去。”
柏寒低声叹息,“唉,他还是没能回得了家么?”
梁瑀生也很是恻然,“嗯。我和他聊了整整三晚,算得上很投机,他这人有种男儿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的豪气,说这辈子战场杀敌,见识过大唐盛景,亲手铸造出宝刀又得到大师赐剑,倒也不枉此生。第六晚临别我问他有什么心愿没有,他只遗憾没能和三叔葬在家族墓地,家族佩剑也还在手里。我就说,只要第七天之后我不死,我一定帮他回到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