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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雪了。
这是阮软到将军府的第一个冬天。
昭阳地处西南,原生活在最南部边境之地的阮软从来没有见过雪。
听别人说,即使是北上的王都都少见这样的大雪。
瑞雪兆丰年,是个好兆头,也不知道这乱世何时才能安定下来。
边疆一定也开始变冷了吧?
风沙也很大。
不知道将军在那里过得如何。
有没有多穿几件,有没有吃好喝好睡好……
“夫人!奴婢可终于找到你了!快快把这裘衣穿上吧!”
将军让管家挑给她的贴身婢女冬青,拿着一件狐裘大衣急急朝她跑来,二话不说将裘衣给她裹了个严实。
“这天寒地冻的,您可真是不当心,站这冷风里,也不怕冻出好歹来!”
冬青要长她几岁,家里就有不少弟弟妹妹,天生是个爱操心的命,自从和她熟了,镇日里忙前忙后替她操心这个操心那个的,倒像是个爱碎碎念的老母亲了。
阮软抓着裘衣的带子,有些不好意思道:“哪里那么金贵,吹几下就出事了。倒是你,跑这么急,也不怕雪滑摔着了。”
她来将军府没多久,性子又软弱,至今也就跟冬青和管家熟一点,所以她对冬青有朋友之情,也会心疼她。
“哎哟我的夫人哪,您这身子还不金贵?忘了上回来月信您怎么个痛法的?大夫都说了,少吹风多注意温暖需调养。您在奴婢眼里,比那些千金小姐贵妇人还要来得金贵。
您吹这冷风,明儿发烧还是咋啦,等将军回来知道了问罪,我们这些下人可不是又要领罚?姑奶奶您行行好,奴婢一个月就这点月钱,将军多扣几次就真的没了。”
冬青半是夸张半是哀怨,就差直接哭兮兮来一段跪地求饶了。
阮软不解:“你不说,我也不说,将军怎么会知道?”
将军此时还在边疆呢。
冬青推着阮软往屋里走:“您可别这么说,将军那么宝贝您,怎么可能我不说就不知道的?您现在若装个病,半刻钟不到咱将军府的人就全都知道了,您说将军回来随便问一下还能不知道吗?”
“哪里有你说得这么夸张。”阮软挠着脸,也不知是冻的还是什么,耳根微红着。
冬青忙着升起火盆,回头一看乐了:“奴婢这只说了将军宝贝您您就红脸了,改日您与将军成了亲,岂不是要……嗯?”
冬青打趣地朝她挑眼。
阮软羞得背对她,急忙正色道:“不要胡说,将军能将我接入府中已是我的造化,岂敢不识好歹?”
将军乃三军之首,金枝玉叶,她不过一介孤女,浮萍蒲苇,能被将军所救,接入府中,予她锦衣玉食,已是无上荣幸,岂敢窥视主母之位?
冬青闻言放下手中的火钳子,来到她身前:“什么叫不识好歹?奴婢在将军府从事多年,还没见过将军把哪位姑娘带回府里还如此宝贝的。
以往将军只心系边疆大事,未曾多看别的女子一眼,如今已经是老大不小了,您当将军那种榆木疙瘩会有什么心思三房四妾吗?”
“不可枉自揣测将军心思,且我的身份如此,又如何配得上将军。”
“什么身份不身份的,将军成名之前,也是草莽出生,同您一样,属实孤苦,一个人摸爬滚打才有如今的地位,将军那般通透的人,又怎会介意这个。”
冬青不以为意道。
她起初刚到将军府做事的时候,也每次怕将军怕得腿软,那浑身的凛然悍气,属实不容易亲近,只是在将军府待得久了,就慢慢发现,将军只是面凶,其实内里是个极好的人。
她还记得那年家父病重,家中钱银都耗光了,将军只是听了一耳她向管家预支月钱的对话,第二日并让人把她叫去厨房,让她做了几样家乡的食物,之后就给她付了一大笔钱。
她和将军祖籍都是洛河人,但洛河的特产其实并不难做,将军就是找借口给她送钱罢了。
“总之,你不要再说了,若让人听去了该如何议论?”阮软不赞同地摇头。
冬青重重叹了口气。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说的并是如此吧。
屋里火盆烧得很旺,不一会儿阮软并暖得犯困了,昏昏欲睡间有个小丫鬟匆匆忙忙地跑进院子来,大声喊道:“夫人,冬青姐姐!”
“怎的如此毛毛躁躁?不知道这点夫人该睡了吗?”
冬青见阮软被吵醒,不免恼火地责备了一下那个丫鬟。
夫人晚上觉浅,容易失眠,将军在时还好一些,将军不在的日子整夜整夜的失眠,一点声响都会被惊醒,只有中午的小半会能睡好一点儿。
“啊,是奴婢错了!奴婢只是因为府里来了将军的信,所以才这么着急地来通知夫人的,请夫人恕罪!”
屋里头两人一听是将军的信函,哪里还管他恕不恕罪的,阮软急声道:“信在何处?”
“管家让奴婢给您送来了!”
小丫鬟将信函交给冬青,冬青送到阮软手中。
阮软急切地打开。
信中还是一如既往地寥寥几语,大意是安好,让她也照顾好自己。
只是这次除了信,还多了一样东西。
一支梅花木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