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门的女兵一看到徐础就道:“还好你回来了,我们都说……快进去吧,就等你救公主一命呢。”
张释清却没有女兵说得那么夸张,已经能够靠着枕头稍稍坐起来一些,见到徐础立刻露出笑容,“我就知道你不会逃走。”
“我去追一位‘逃走’的将军。”
“什么人值得你亲自去追?”
“就是那个谭无谓。”
张释清更加惊讶,“你还真是将他当成一个人物,追回来了?”
“他去意已决,我也劝不回来。”
张释清笑道:“连你都劝不回来的人,必有独特之处,你跟我详细说说。”
徐础坐下,一边陪张释清吃早饭,一边讲述自己与谭无谓相识的经过。
张释清听得津津有味,不停地追问,连晋王和刘有终的事情也不放过,最后笑道:“你们这四个结拜兄弟个个虚情假意,还如我与张释笙更亲密些。”
“不如。”徐础笑道,“晋王当初若能成功夺下东都,我们的友情会更深厚一些。”
“晋王真的弑父吗?”
“我没看到,不敢论说真假。”
张释清叹了口气,在徐础的帮助下稍稍挪动一下,面露痛楚,然后长出一口气,又叹一声,“书上的英雄都是假的,世上只有枭雄、奸雄。”
“想要平定天下,每一步都要经历艰难险阻,对他们就不要太苛求了吧。”
张释清嗯了一声,“我问件事,你别生气。”
“我不生气。”
张释清想了一会,“你为什么对万物帝那么苛求呢?”
徐础没料到她会问这件事,不由得一愣,发现还真是难以回答。
“你不用解释,仔细想来,即便是以最不苛求的目光来看,万物帝也做得过头,他若不亡,天下只会更乱。”
“或许我就是急于看到天下大乱吧。”徐础笑道。
一名女兵进来,“徐先生,尹将军求见。”
张释清道:“你去吧,我已经好多了,不用你总守在这里。”
徐础告辞。
尹甫听说了谭无谓的离去,“这位谭将军好没耐心,一言不合说走就走。”
“这里也的确没有他的用武之地。”
“既然要走,强留无益。但我回去之后仔细想了一阵,又向军中将领旁敲侧击,大家似乎不是那么害怕贺荣人,谭无谓的虚张声势之计,或许真能成功,可他一走……”
“尹大人若有这个胆量,无需谭无谓在此调兵遣将。”
“唉,我不怕贺荣人,我怕冀州人。”
“尹大人此话怎讲?”
“败给贺荣人,不过一死而已,我离开邺城时,就没抱着侥幸之心,可是跟我的冀州将士有何罪过,非要陪我送死?此军若亡,我便是死后,也没脸面对冀州父老。”
“我还以为尹大人早已勘破名实。”
“哈哈,我亦自以为勘破,事到临头,还是瞻前顾后。怪不得范先生至死不肯出仕,怪不得他在最后几年看重徐先生这样的人,总说我们为名所困。”
“尹大人可能下定决心?”
尹甫看得明白,真要做的时候,还是犹豫,思忖多时,开口道:“如果金圣女同意此计,我不会反对。”
“有尹大人这句话,足矣。”
尹甫年事已高,又没有争夺天下的野心,终究不能担负大任。
次日下午,杨猛军回来,薛金摇却没有随同,声称自己还要深入凉州,传令降世军由杨猛军代管。
杨猛军先是援助降世军与冀州军,后又持续提供粮草,恩情颇重,由他代管全军,没人反对,只是奇怪金圣女居然不用自己的丈夫徐础。
徐础更不会反对,请来尹甫,与杨猛军深谈,直说到二更厅右,杨猛军才做出决定:“长痛不如短痛,与贺荣人早晚有一场决战,就是这回吧。徐先生干嘛要放谭将军离开?留他指挥全军岂不甚好?”
“谭无谓去意不可挽回,何况他是外人,初来乍到,难以服众,即便他在,也只是出谋划策而已,能统全军者,非猛军将军莫属。”
杨猛军稍一犹豫,随即慨然道:“此地临近凉州,我有地主之责,又得尹大人与徐先生看重——义不容辞。”
三人聊到深夜,尹甫告辞,杨猛军与徐础送行,回来之后杨猛军道:“金圣女有意避让,请徐先生莫怪。”
“是我来得鲁莽,怎会怪她?”
“金圣女让我转告徐先生,说信已收到,她……”杨猛军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双手递上。
徐础接信打开,扫了一眼,面露微笑,“猛军将军知道信中的内容?”
杨猛军摇头。
徐础话到嘴边又改变主意,收起书信,“等打完这一战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