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外面呼声骤至,将徐思婉的神思牵回。她抬眸,是小柯子连滚带爬地赶了进来,叩首间慌张不已,“娘子,出事了。唐榆……唐榆不知何故去了北边,正碰上明贵人从长秋宫谢恩回来,就将人按下了,现下正僵持不下……”
他目露惊惧,连带旁边不知缘故的兰薰桂馥都跟着显出慌乱。
徐思婉黛眉挑了挑,口吻淡淡:“慌什么。同住一宫,平日低头不见抬头见,总有碰面的时候。倘使有什么误会,说清楚也就是了,出不了什么事。”
说罢她便自顾继续用膳,边用边等。
等唐榆做出抉择,等明贵人耐心磨尽,等莹贵嫔听闻争执燃起兴致。
小柯子见状定了几分心,略作踌躇,安静地退到一旁。
又等不过小半刻,小林子却也急赶而至,出言就道:“才人娘子!明贵人动了怒,命宫人们动刑审唐榆……”
徐思婉目光一凌,当即放下碗,提步向外移去。
从贤肃阁到明贵人所住的艳兰苑有约莫三四十丈的距离,徐思婉一路上面显焦灼,步子也急,好似担忧不已。但步子虽急却不大,行至一半果然碰上莹贵嫔赶来,自身后传来一问:“前头可是徐才人?”
徐思婉闻言转身,定睛即露出两分讶色,好似却未料到她会出现。
而后便忙福身:“贵嫔娘娘万安。”
“起来吧。”莹贵嫔笑容明媚,上前一福,徐思婉立起身,才发现思嫣在她身侧,眼眶红红的。
她不由一怔,莹贵嫔笑道:“本宫听闻出事,就过来瞧瞧,路过敏秀居正碰上徐经娥也正要往明贵人那边赶,急得话都说不利索,一味只担忧她的二姐姐。”说着目光在二人间一荡,轻轻叹道,“姐妹相伴真让人羡慕。”
徐思婉看思嫣那副样子原以为她是受了莹贵嫔的欺负,闻言心下一松,拉住她的手,温声宽慰:“我也不清楚究竟什么事呢,只是去看看,你别乱着急。”
“嗯。”思嫣点点头,被她攥着的手轻轻发着抖。
莹贵嫔又道:“快走吧,瞧瞧去。”
徐思婉轻应了声“诺”,三人便一道前行。刚行至艳兰苑门口就觉院中一片肃杀,明贵人立在廊下,花容上满是怒色,正尖声训斥掌刑的宫人:“还不用力些!都没吃饭吗!”
宫人们见她动怒,再度扬起的红木杖便用了十二分的力气打下去,唐榆伏在春凳上躲闪不得,却死咬牙关扛着,半分声响也不肯出。
眼见又一杖扬起,莹贵嫔黛眉一挑,扬音:“住手!”
院中倏然一静,宫人们看过来,皆无声低头。明贵人愣了一下,忙从廊下迎来,深深福身:“贵嫔娘娘万安。”
莹贵嫔搭着侍婢的手迈入院门,却不理会明贵人,兀自悠悠往前踱去,一袭淡绿齐胸裙迤地,慵懒的话音颇有宠妃的气度:“前些日子刚因随意差遣徐才人身边的宫人被禁了足,如今又对她的宫人动板子,明贵人这是没长记性。”
徐思婉闻言不急于责备,只递了个眼色,示意小柯子他们去扶唐榆,美眸不动声色地在明贵人面上一划,就看到明贵人并不慌张。
明贵人自顾站直身子,心平气和道:“贵嫔娘娘明鉴,今日之事实是徐才人欺人太甚。她一早差了身边的掌事宦官出来,在臣妾的院子附近鬼鬼祟祟,似是要悬挂什么符咒。臣妾欲着人将他押来问话,他更躲闪不已,臣妾这才动了刑,只想问问他究竟要做什么。”
“符咒?”莹贵嫔侧首瞧了瞧她,曼声一笑,“人都抓着了,符咒没搜着?若能人赃并获,又何苦这样大费周章?”
这话听着大有偏袒徐思婉之意,明贵人抬眸,投向徐思婉的视线冷若寒刃,却终究不敢开罪莹贵嫔,只得好声好气地解释:“原是搜着了,只是这贱奴反应极快,情急之下竟将一张纸直接吞了下去,臣妾只好这般审问。”
说话间,明贵人身边的宫女上前,将一枚方形布包呈与莹贵嫔看。布包的颜色已有些发旧,封口处的缝线被撕开,莹贵嫔睇了眼,无意伸手去碰,瞟向徐思婉:“才人怎么说?”
徐思婉稳稳立着,毫无慌张地颔首:“臣妾自幼体弱,这是母亲在普善寺为臣妾求的护身符。”
“既是护身符,又何必急得吃了?”莹贵嫔嗓中沁出笑音,端是不信,遂看向唐榆:“你说。”
唐榆在她们来前已不知挨了多少板子,眼下虽被扶起也仍脸色惨白,额上冷汗不止。但见莹贵嫔问话,他还是忍着伤疼跪了下去,一时直痛得说不出话,急喘连连。
徐思婉掩在袖中的手不自觉地扣紧,长甲掐入手背,双眸不动声色地紧盯唐榆,静等他的答案。
唐榆缓过来些,躬低身子:“确是……确是护身的符纸,下奴吃下的那张上,写的是娘子的生辰八字。贵人娘子与才人娘子早有不睦在先,下奴不敢让娘子的生辰八字落入贵人手里,才出此下策。孰料贵人娘子硬要下奴承认那是诅咒贵人的符纸,下奴岂能认罪……”
随着他的话,徐思婉的手渐渐松开,心弦也随之一松。
明贵人则不免一慌:“什么生辰八字,你口说无凭!”
“有些寺院的护身符要用八字,有些不用,皆有据可查。”思嫣忽而开口,带着几分怨怼,干干脆脆道,“普善寺离得又不远,求来的符要不要八字,差人去一问便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