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待旁人,也宽待自己。”皇后默默念着,缓缓点头,叹道,“这般一听,玉妃倒不如你了。”
徐思婉浅怔,美眸抬起,扫过她眼中的意味深长。知她有话,会意地探问:“不知娘娘何出此言?”
“其实陛下还是念着你的。”皇后徐徐言道,“那日议起陶氏之事,陛下还说要去看看你,本宫也有意同往。可玉妃说你既要安养,旁人还是莫要搅扰的好,免得陛下一去礼数又多,再令你累着。啧……”她轻轻摇头,“这话在理,陛下也说不得什么,只得罢了。可咱们都是女人,玉妃这话里什么意思,本宫明白,贵人也明白。”
言毕,她凤眸瞟过,一言不发地等徐思婉的反应。徐思婉却只笑起来,笑出了声,好似听了个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到不得不摸出锦帕掩唇,以免仪态有失。
皇后目光一凝:“贵人笑什么?”
徐思婉噤声,眼底却仍笑意深深:“臣妾失仪。臣妾只是没料到……玉妃娘娘素日端庄大方,竟也会做出这般使小性子的事。其实六宫妃嫔尽在皇后娘娘执掌之中,孰是孰非娘娘心中自有一杆称,自会令万事井井有条。依臣妾看,这点小心计大可不必使到娘娘面前,不论娘娘还是陛下,都不会为着这么几句话就令臣妾受委屈的。”
皇后边听边露出笑意,启唇赞许:“你很懂事。”
“娘娘谬赞。”徐思婉垂眸。
她懂事,她自然“懂事”。既知皇后在有心试探她,她当然会摆出令皇后满意的样子。
以她现下的身份,能得皇帝青眼自是重中之重,但若连身为六宫之主的皇后也肯拉她一把,当然更好。
皇后蕴着浅笑,抿了口盏中清茶:“锦宝林是你们一应新嫔妃中头一个有孕的,也是陛下继位之后头一个有孕的。今早听玉妃的意思,是想好好抬一抬她的身份,让本宫劝住了。”
徐思婉颔首:“树大招风,娘娘是为锦宝林好。”
“是啊。”皇后舒了口气,“本宫觉得正因她是头一个有孕的,才需格外当心,必要让这孩子平安降生才好。位份之类都是虚的,日后再晋也不迟。现如今……”她语中一顿,“锦宝林既要安胎,也不便侍驾了。本宫听闻你从前得过可随意出入紫宸殿的恩旨,那你便常去走动一二,只当是为免了锦宝林的辛苦、是为皇嗣着想。”
“诺。”徐思婉离席,深深一福,“臣妾遵旨。”
“你回吧。”皇后抬了抬手,“陛下时常念着你,若非有玉妃规劝,只怕早就要顾不得你在安养。如今听说你病好了,他必要去见你,你回去等着接驾吧。”
“诺,臣妾告退,改日再来向娘娘问安。”徐思婉莞尔,再行一福,就告了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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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出长秋宫,日头已退去晌午的灼烈,徐思婉搭着花晨的手缓步前行,不多时路过锦宝林所住的妙思宫,见宫门处也已安静下来,想是前去道贺的妃嫔们都已经散了。
徐思婉一时恍惚,许是因为没看见预想中的热闹,她望着那道宫门,莫名生出一种寥落之感。
身旁的花晨轻道:“皇后娘娘好厉害,适才句句挑拨玉妃与娘子,却又硬说得听不出指摘的意味。前些日子压制了娘子,如今又来压制锦宝林,偏还听着都像是为着娘子和锦宝林好的。”
“有一句错了。”徐思婉一哂,目光从妙思宫那边收回,不急不慌地继续前行,“在我和玉妃之间,她算不上挑拨。”
若是她从前与玉妃关系不错,皇后这话便是挑拨,可她们本也不是那样。
“是。”花晨应了声,徐思婉又道:“至于前些日子……她倒也算不上打压我。我若贵为皇后,想拉拢一个小嫔妃前也要先做试探,认准对方足够恭敬、也足够通透才好。若不然惹了麻烦,一国之母的名誉受损可不好听。”
花晨又问:“那娘子真打算帮她?”
徐思婉嗤笑:“这话说的。这是后宫,有什么谁帮谁,左不过各取所需罢了。若不投她的门,让我直面玉妃的敌意,你当我日子会好过?”
“可莹贵嫔娘娘那边……”花晨薄唇一抿,“近来是走动少了,但是敌是友,也还说不清。”
“怕什么,人和人之间,本也大多都是过客。再说……”她语中一顿,“莹贵嫔与玉妃之间多有龃龉,但与皇后终究还算过得去。我没去投玉妃就算对得住她,但她是否对得住我,我可说不清楚。”
说起来,莹贵嫔有些古怪。自吴充华帮徐思婉抓出阿凡之后,莹贵嫔就再没在她面前露过脸。
徐思婉时而觉得这是心虚,否则这改变别无解释;时而又觉得若是心虚反不该做得这样明显,莹贵嫔看着横竖不像个徒有美貌的傻子。
回到拈玫阁,徐思婉让小林子端了两碗冰镇酸梅汤来,与花晨一起喝。
汤未饮尽,唐榆进了屋,衣衫上浸着明显的汗渍,看得徐思婉一愣:“去哪儿了?”说着又扬音吩咐小林子,“再去添碗酸梅汤来。”
外头应了声“诺”,不过多时,小林子端来酸梅汤,就又退了下去。
因有花晨在,唐榆没有落座,立在徐思婉面前边喝酸梅汤边说:“下奴去太医院了,好帮娘子留意太医们。”
“这样未免太过明显。”徐思婉蹙眉。
“可若不去走动,难以知根知底。”唐榆说着笑笑,“娘子放心,下奴没说别的,只是借口张庆伤重高烧不退,先探一探太医们的口风。太医们虽是医者父母心,但素日见惯了达官显贵,拜高踩低的也不少。娘子若要用人,这样必定不行,就可先筛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