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祈笑了笑,“你的汉话说的不错。不过本王不需要你为我出生入死,待伤好之后,你便出去吧,是回龟兹故里,还是在交河城定下来找个夫婿,随你自己。”
弥真愣了一下,轻轻点头,“好。谢王爷。”
卫祈不再看她,垂眸看着琴,思考着一首曲子的指法,半晌,心中有了定数。一曲作罢,他又随心拨了几个音,心中忽有种将要迸发的奇异感觉,便信手弹奏,竟成一新曲。
他心中颇为满意,一抬头却发现弥真还站在原地,不免有些诧异:“你还未走?”
“王爷没有说退下,我便不敢退。”弥真答道。
“也罢。”卫祈起了雅兴,方才信手弹奏竟成一新曲,身边正好有人听着,他便随口问她:“你听见了刚刚那曲子,觉得如何?”
弥真想了想,“前一首曲子,我听着是极悦耳的,只是心中没什么感觉。后一首,我听的时候,脑中浮现的是大漠上的沙海和长空,随即一忽尔,又像是来到了葱郁山林间,有水声潺潺和禽鸟鸣叫,却没有一丝人气,想来谱这首曲子的人心中想的也不是俗世人间,而是闲云野鹤吧。”
卫祈静静地听着,望向她的目光逐渐变得柔软。
“其实我没有见过山林禽鸟,我生于龟兹,只见过沙漠和绿洲,从未去过中原。只是我阿嬷生时,常和我讲她故乡的事情,讲中原的山川风土,我听的多了,便时常在脑中想象那些我从未见过的景色。方才听王爷弹奏,想到了这些,也不知对不对。”弥真勾起一个浅淡又柔和的微笑,抬眸望向他。
卫祈一时愣住。
虽见弥真只有寥寥数面,但他能感觉到她生的美艳,却脾性寡淡,话语不多,表情也很少,总是清清冷冷的样子,就像大漠里沁凉的月。此刻她说了这么多话,又露出了这样温柔而静谧的笑意,如明月褪去寒芒,只余清辉柔光,一时之间竟让人心如擂鼓。
卫祈平复了下心中细微的悸动,温声笑道:“不,你说的很对。”
弥真目光中微含疑惑。他示意她坐下来,缓缓道:“方才你听到的第二首,是我信手而奏,没有想到你能从曲中听出我心中细微所想。”
男子笑意温润,望着她的目光明亮而柔软,弥真微怔了一下,斟酌着道:“祝王爷早日实现心中所愿。”
他轻笑出声,遥望着京城的方向,神情竟略带怅惘,“但愿如此。”
他来到西域,其实未尝没有逃避现实的意思。朝中党争激烈,父皇龙体抱恙,由太子监国,二皇子靖王对东宫之位虎视眈眈,两党明争暗斗不断。他虽然无心朝政,只愿偏安一隅做个富贵闲王,却因和太子兄弟关系亲厚而难免被波及。只是这话不好对他人诉说,只好将满腹心事诉诸琴音。
“夜很深了,你回去休息吧。”卫祈对弥真道。
她道“好”,款款离去,行了一段路后回眸遥望一眼,见那个温润男子仍坐在原处,身影竟有几分料峭孤寂的味道。